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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果兄弟:用具體的藝術行動瓦解體制具體的惡」(二)以塵埃與鹽,捲動公眾參與

  • 時間:2020-06-16 10:45
  • 新聞引據:採訪
  • 撰稿編輯:新聞編輯
「堅果兄弟:用具體的藝術行動瓦解體制具體的惡」(二)以塵埃與鹽,捲動公眾參與
「堅果善於捕捉讓人們重新感受、歷經和參與社會現實的創新方式,他的社會行動時常能刺激公眾進一步行動」。(圖片來源:堅果兄弟)

過去幾年,中國媒體自由和公民運動遭遇全面打擊,幾個青年藝術行動者卻異軍突起。他們總能抓住公眾痛點,在環保、驅趕低端人口、#Metoo運動和新冠疫情等公共事件中巧妙刺激公眾參與,甚至挑戰公權力。我驚歎他們的創造力和行動力。作為一個因言獲罪歷經牢獄之災的人,我忍不住擔憂,他們會不會太冒險。當然,也可能是我,慫  (服軟)了。

堅果兄弟便是箇中翹楚,與堅果親密合作的鄭宏斌說:「堅果善於捕捉讓人們重新感受、歷經和參與社會現實的創新方式,他的社會行動時常能刺激公眾進一步行動」。

塵埃計畫:吸霾100天做成霧霾磚,敲一敲空氣污染的警鐘

2015年前堅果兄弟的作品還偏向藝術行為,之後,他對「有趣」的要求越來越高,碰觸的議題更為敏感,發起的專案更有行動性和公共性。

鄭宏斌近年來和堅果親密合作,他認為,堅果兄弟是為數不多的把「為什麼做」和「怎麼做」想得比較清楚的藝術行動者。他的藝術行動從「塵埃計畫」開始也更偏向了社會行動。

2015年,北京霧霾越發嚴重,民間檢測出的PM2.5值長期在2,000以上,官方資料也一度接近1,000。前中央電視臺主持人柴靜推出霧霾紀錄片《穹頂之下》,剖析大氣污染的燃煤和燃油問題。這一年,霧霾成了北京人的痛。

這也刺痛了身在深圳的堅果兄弟。他2008去過北京,那時藍天白雲灰瓦紅牆,色彩分明,如今卻是統一的灰濛濛。得做點什麼,幾乎無需思考,「塵埃計畫」就闖進堅果兄弟的腦裡:在北京收集空氣塵埃100天,用這些塵埃做成一塊磚,敲敲空氣污染的警鐘。

花了大半年時間積蓄費用,堅果兄弟2015年7月來到北京,推著240斤重的電瓶式吸塵器開始吸塵。100天裡,他每天吸塵4小時。吸塵器太大,上不了公車地鐵,都只能步行,他走過北京的大街小巷。

過程中的阻力?堅果兄弟回憶,最大阻力是空氣污染本身,有幾天懸浮的顆粒幾乎肉眼可見,把陽光都凝結了。還有就是缺錢,在「有趣而貧困」與「無趣但有錢」的人生中,堅果兄弟選擇了前者。

窮得實在沒錢交房租和吃飯,堅果兄弟想拍賣吸塵器。幸好,當時有個公益機構組織了創意活動,堅果這個經過改裝的吸塵器獲得設計人氣獎,靠著3,131元人民幣獎金才讓塵埃計畫得以完成。

堅果兄弟唏噓,放到2020年,「能否出門都是個問號」。

那段時間,堅果兄弟成了媒體焦點。從中國媒體到境外的美國之聲、CNN、路透社,他們聚焦著堅果清瘦的身影和他臃腫的吸塵器。

知道媒體獵奇,他不介意,他的目的是通過藝術行動的外衣,讓公眾關注和探討環保議題。而且,有趣的是,他在媒體的閃光燈下推著吸塵器遊蕩都市,卻時時回憶起鄉間時日。媒體的喧囂與他內心的安寧形成強烈對比。他享受這種時空割裂與錯亂。

帶鹽計畫:用10,000瓶純淨水發動一場自衛自救的集體行動

塵埃計畫後,堅果兄弟不再滿足於對準顆粒塵埃,那「惡」太縹緲,他要尋找更具體的「惡」。

他看到了小壕兔鄉的水污染。2018年5月,堅果流覽陝西省環保網上投訴版面,一份小壕兔鄉水污染舉報和一份官方的水質證明吸引了他。他天然懷疑這個證明是虛假的,創意立刻萌生:用一萬瓶純淨水和村民換取污染水,拿去監測,驗證水質,再送到北京展覽。

在小壕兔鄉調查了16天,堅果發現從2014年開始,三大煤礦場包圍了小壕兔鄉,最近的一個距離農戶不到百米,排放的汙水污染了水源,井水變得渾濁、水體泛黃,「燒開後聞起來是臭的,還有厚厚的黃色沉澱物」。

村民們紛紛患病,各種皮膚病、尿毒病、腦血栓。農田變成鹽鹼地,無法種植。養的豬、羊,大面積得病、死亡。

調查得越深,堅果越憤怒,行動越發有力。他拉來一萬瓶「農夫山泉」純淨水,換村民的污染水,希望把受污染的水帶去城市,讓城市人能品嘗一下,撕開「田園鄉村」的假面貌,直視農村水污染問題。


「帶鹽計畫」:用10,000瓶純淨水發動一場自衛自救的集體行動。(圖片來源:堅果兄弟)

村民一開始不信任他,「懷疑我是推銷淨水器的,來偷狗的」。有村長政治覺悟高,嗅到敏感性,跟村民傳謠,「他是恐怖分子」。

村民老趙還記得堅果高高瘦瘦,一頭長髮,天天穿著T-shirt拖鞋到處晃,「像小混混,不太像做事的人」。但他和部分村民還是幫堅果完成換水,只因「從來沒用過這麼乾淨的水做飯」。

水運到北京開展,小壕兔鄉污染事件在中外媒體上發酵。堅果兄弟被相關領導及員警約談,他的展覽被叫停,7,000多瓶污水被粗暴拉走。

堅果兄弟緊張又焦慮。鄭宏斌回憶,堅果有一次差點暈倒,「連續半個多月睡眠不足,精神又繃得很緊,消耗極大的體力精力和心力,他像被掏空了」。

封展消息傳回小壕兔鄉,村民受了刺激,氣憤又熱心,開始自發組織行動。他們收集了140瓶污水,寫上自己的名字,寄給堅果繼續展覽。

鄭宏斌說:「堅果善於捕捉讓人們重新感受、歷經和參與社會現實的創新方式,他的社會行動時常能刺激公眾進一步行動」。

這種自發自衛自救的集體行動讓堅果感動,也啟發了他展開進一步行動。這一次,堅果拉上了鄭宏斌和長沙的一個樂隊,在四、五十名當地官員和便衣員警的圍觀下,在小壕兔村辦了一場重金屬音樂會,控訴小壕兔鄉地下水重金屬超標的事。

擔心音樂會受阻,他們還提前辦了一場無聲的重金屬音樂會。樂隊和鼓手都在演奏,但就是發不出聲音。堅果拉起「關注水污染,不要隨便搬運大自然」的橫幅,諷刺行動面臨的壓力。

系列行動加上媒體的報導推動了當地政府的回應,政府為小壕兔鄉17個村莊打深水井、安裝了淨水器,也展開一些地下水的保護措施。

行動帶來一些改變,堅果感到欣慰,但他也清晰地認識到:水污染的源頭煤礦場還安然不動,村民飲用水鐵、錳含量仍然嚴重超標。

作者》費頓 獨立撰稿人,關注中國公民社會發展以及為此付出的行動者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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