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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水:收教所日記——別拋棄絕望(二二)

  • 時間:2022-06-30 17:04
  • 新聞引據:採訪
  • 撰稿編輯:新聞編輯
劉水:收教所日記——別拋棄絕望(二二)
賀玉栓收教卡,作者委託獲釋難友藏匿帶出。(本文作者提供)
「絕望」本意是指極度失望。「拋棄絕望」即擺脫失望。而「別拋棄絕望」——因絕望而生絕地反抗、求自由的信心。蘇俄知名詩人曼德斯塔姆被史達林迫害而死,其夫人在回憶錄中寫道:是絕望支撐她活下去,活到史達林死亡。


我知道我被嚴管權限不全在收教所,命令來自深圳市公安局,收教所配合對我實施政治迫害。深圳市收教所是深圳市公安局的直屬下級單位,但我必須給所方施加壓力,通過他們傳遞給市局。作為一個無罪的犯人,我享有接見、打電話這些法定權利。

以構陷的刑事罪名對異議人士汙名化、有罪化處置,很能欺騙迷惑社會公眾,從而掩蓋政治迫害的事實。我已經被關押,還想怎麽樣?想在監獄弄死我,他們還不夠膽。

深圳市公安局構陷我入獄還不甘心,還要在獄中繼續對我進行非人道迫害,剝奪作為所謂囚犯的合法權利。這是雙重的、極端的迫害。我當記者披露深圳市警察毆打記者,撰寫文章批評深圳治安惡劣,在香港報紙發表致兩會公開信,呼籲開放黨禁報禁、釋放劉曉波等所有政治犯。我與深圳警方多年的過節,他們總算找到我的朋友吳偉如來配合,妄圖一舉搞臭我的名譽,摧毀我的身心,手段非常卑劣惡毒。

1998年11月深圳市公安局收容遣送我等3名異議人士,將我從深圳收容遣送所轉押在東莞樟木頭收容所。2000年給《南方都市報》施壓辭退我,我與報社合同尚未到期。公權機構報復性地將這些監禁和磨難施加在我的身上。我所做的一切,無論出於新聞記者職業需要,還是個人權利,都是為了推動新聞言論自由、推動社會進步,不存在違法行為,更問心無愧。給我定罪的是惡法惡權。

何祖高是個大活寶,大字不識一個,我拿報紙問他是否認識上面的「警察」兩字,他搖頭,說只認得自己的名字。軍訓走正步,他手腿一順子;原地擡腿打手跳,他雙腳一起跳,或者乾脆踢掉拖鞋給大夥表演。他常常被保安教官處罰,也不在乎,仍在認真學。我們站在旁邊哈哈大笑看熱鬧。別人把他當個大傻瓜作弄,而他卻認為被這麽多人關注很自豪。我非常同情他,也喜歡跟他玩鬧。

我告訴他從來沒經過體育訓練,身體協調性差,要多練習。他說,我聽你的。回到監倉又拉著我,讓我教他走正步。何祖高也有讓人刮目相看的絕活,他的象棋水平著實不賴,殺遍全中隊沒幾人是他的對手,包括我。他長期生存於社會下層,倒沒多少刁民習氣,誠實、正義、較真。他性格嘻嘻哈哈,喜歡跟人打鬧玩耍,慣於給管教和保安難堪。他是收教所的「麻煩製造者」。 

下午在工廠,何祖高跟晏桂洲吵架,進而倆人操起工具打起來。晏桂洲,南京人,40歲,長得高高大大。他入監就在206倉,自稱當過警察,我沒當回事,後來聽王曉海管教說,晏以前確實是警察。剛巧,女副所長王鳳英進來中隊,看見兩人在打架。工廠也沒有管教看守。她打電話叫來楊所長,無非是讓所長看看男中隊管理有多混亂。她主管三個女中隊,當然偏向女隊,顯示她的管理業績。

楊所站在工棚口了解情況,中隊管教還不知道工廠發生了什麽。我正好坐在工廠敞口處,楊所問我兩人為啥打架?我笑著告訴他,入所幾個月,我還是第一次遇見打架,天氣熱,人多,大家情緒不穩定,伙房弄些綠豆湯讓學員降降火氣,就沒人打架了。 

兩人剛動手,彼此都沒受傷,被叫去辦公室挨批,完事。只要發生打架事故,管教處理手法向來是各打五十大板,從不問是非對錯,簡單而粗暴。當監獄暴力成為獄方懼怕的心病,並且囚犯不受獄警縱容庇護、獄方嚴格遵守獄規,那麽都不會有牢頭獄霸存在的土壤。但這只是空想。 

晚上,何祖高光膀子坐在工廠看電視,被巡查的保安小徐抓現行。光膀子者不少,保安也是睜只眼閉只眼,這次故意給何找茬。兩人上次就結下樑子。何開口就罵小徐:「操你媽的×!」小徐:「你再罵一句?!」「操你媽的×,罵你怎麽了?狗!」小徐搶去何祖高的學員牌,交給值班管教。管教也沒找何。何祖高又贏一局。 

監管場所,最嚴重事故無外乎犯人脫逃和打架。脫逃未遂和打架不打死人,一般都會被中隊、大隊層層壓下來不會上報。監獄管教和各隊都有考核機制,各隊之間也存在競爭。政績都是他們非常看重的,哪怕作假。 

體操比賽延遲。

二中隊這50個囚犯精英,合唱獲一等獎給中隊管教帶來很大榮譽,因此對他們的管理要鬆懈一些。我們上午在操場排練體操隊形,下午天熱就坐在樓梯上吼歌。唱著唱著就冒出流行歌曲《小芳》、《小薇》、《同桌的你》。大學學音樂專業的牛翔,入獄前在樂器行工作,會玩多種樂器,被戲稱「牛導」。他帶領大夥編排曲目和小品。他讓親友送來的雅馬哈電子琴屬於專業級別的,配樂不在話下。工棚的犯人邊幹活邊看演唱。吼歌的聲音嘹亮,時不時穿越囚犯大樓,傳遞到所部辦公大樓領導耳朵裡。

肖隊常說,你們唱歌就是要讓領導聽到。以此證明他的所謂人性化管理卓有成效。我呸、呸、呸! 


2004年8月5日,晴 

上、下午都在練習廣播操。黨人身上流淌的鮮血,散發出銅臭味。今天才發現法輪功是一中隊,A類。學員囚犯分為A、B、C三類,依次為寬管、普管和嚴管,但男隊都沒按此嚴格分類。學員牌上寫寫而已,只為應付上級檢查,以此證明精細化管理。收教所同樣盛行官僚主義、形式主義、不要臉主義。

律師上次說,行政複議核實期限兩個月,推算市局收到我的複議書的日子也有兩個月了,可沒有任何消息。最近幾天要設法跟律師聯繫一下。


2004年8月10日,週二,晴 

每天上午都在操場練習廣播操和變換隊形,非常枯燥。下午集中在樓道唱歌。翻來覆去就這幾首規定歌曲《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軍中綠花》、《駝鈴》、《打靶歸來》和《說句心裡話》。「牛導」操持電子琴、賀玉栓脖頸掛著薩克斯伴奏。 

牛翔,西安人,25歲;賀玉栓,囚號04—103,內蒙古呼和浩特人,41歲。兩人都是半年期。賀玉栓刑期起至04年6月25日——04年12月24日。 

(待續)

劉水  異見人士,資深媒體人,自由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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