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軍槍殺越南難民黑歷史(二)血染東崗一場怵目驚心的槍殺過程 - 新聞

1987年3月7日，金門烈嶼東岡發生駐軍槍殺包括孕婦、小孩、老人在內越南難民的「三七事件」。35年後，監委高涌誠前後花了一年半的時間，還原整起事件過程，其中一名越南母親帶著3名小孩上岸求助，卻遭槍殺的情節，更是首度對外公開，然而由於過程太怵目驚心，震撼外界。長期追蹤此案的資深軍事雜誌總編劉文孝閱讀調查報告後，忍不住痛批當時駐軍居然對婦孺痛下殺手，簡直滅絕人性。

不明船隻大霧中急駛而來駐軍射擊示警驅離不成

『(原音)3月6日 (船)就在附近徘徊，發生了百分之零點一就一直趕不來，一直靠近一直靠近，上面就是驅離射擊一直打一直打沒有用，怎麼打就打不走，3月7日當天，(船)聲音愈來愈近。』

L005據點 (監委高涌誠辦公室提供)

這是監委高涌誠描述調查三七事件發生前的狀況，當時1987年，兩岸仍處於對峙狀態，烈嶼守軍對越界船隻進行射擊驅離成了家常便飯，卻沒想到3月7日前後的烈嶼，在天候不佳的大霧瀰漫中，一艘不明船隻，即使在槍林彈雨的示警射擊下，仍直逼L005據點而來。他說：『(原音)下午大概3點前後，到了L005據點，隱約可以看到這時有3個人從船下來，用一個竹筏，有人形容更貼切說是有一點像我們洗澡的圓形的澡桶，兩個在旁邊，一邊游一邊推，有一個坐在裡面，從L005據點往沙灘上來，當然他們一樣繼續射擊。』

二男一女上岸求救孕婦身分未阻止悲劇

然而和過去不同的是，這艘船並沒有在射擊示警後離去，甚至有人下船冒著生命危險，仍要衝上岸。高涌誠在訪談現場的官士兵後分析，很可能是要上岸的3人中，有一人是孕婦，而且要臨盆了。只是孕婦的身份，並沒有阻止悲劇發生，包括孕婦在內的3人仍在上岸後，遭到槍殺。

『(原音)我們評估是這樣，孕婦是坐在上面，可能小孩要生了，我們確定多數的說法是兩男一女，軍法判決是這麼寫的，兩男一女，軍法判決並沒有寫她是孕婦，可是多數的說法說她是孕婦，掩埋時知道她是孕婦。上岸也沒有全死，也沒有在驅離過程中被擊斃，上岸時確實有兩個受傷，有一個其實沒事，但跪下來求饒，但一樣被擊斃，然後在那邊被掩埋。』

然而，L005據點的槍殺卻只是三七事件的序幕開始，高涌誠說：『(原音)這個時候船因為沒有擱淺，看到這個情形，船繼續開，其實很近，L005據點到L204據點就幾百公尺而已，開了繼續往L204據點走，後來引擎就沒聲音了，就馬達就噠噠的聲音就停掉了，可能失去動力，不知道，或許看到這個情形，上岸求救被擊斃就算了，想要走，但要走了的時候，反而遇到機械故障，走不了，就幾百公尺，就往L204據點漂，就島上的守軍來看，據點的防備方來看，快要到戰備規定的臨界點了。』

師部下令格殺母子等17人慘死沙灘

眼看船愈來愈近，一旦有人要上岸了怎麼辦？於是現場指揮官就打電話請示師部。『他們就問了師部，師部的下令者，我們的訪談，他的說法是這樣，他說，他的想像百分之99.9的狀況，打就會走嘛，誰會這麼笨上岸給你殺，他不在現場，等於說有一點在想像的狀況，想說現場打電話來說要上岸了怎麼辦，上岸就格殺勿論，他的想像就一直開槍它就會走嘛，他的意思是這樣，所以確實下了格殺勿論。』

於是機槍不斷掃射，就連六六火箭彈也都用上了，而且將船炸了個大洞，當船完全失去動力後，就整個擱淺上了L204據點，而整起事件最駭人聽聞的部分，就在此時發生了。

據推斷，照片中的海灘應該是L204事發地點。(劉文孝提供)

『(原音)一個媽媽，手上抱了一個小孩，帶了兩個小孩，有形容最精準說，一個五歲一個八歲，3個小孩就跳下船，跪在沙灘上，其實他們形容是說，小孩並不知道這情況是什麼樣子，就繞著媽媽跑來跑去，她講的話大家聽得懂，看起來應該是普通話，她講她要來，不要殺她。這個時候，軍法判決的營長，軍法判決也都確認，訪談也這麼說，既然師部下令格殺勿論，他說，那開槍。一樣，我也要為營長，有利不利也要為他陳述，他講的開槍當然是開在她頭上，讓它嚇一嚇她，他的真義不是真的要打，不是真的要打，開槍是往上射擊，有些義務役的人不見得聽得懂，但因為不忍心下手，所以我們訪談義務役有的就說卡彈，或往頭上面打，但事實上就媽媽和3個小孩被打死了。』

清艙補槍違反人道旅長等4人遭判刑

只是悲劇並未結束，高涌誠眉頭皺得緊緊地說，其中一個小孩嚇得跳回船上，於是旅長下令上船清艙補槍，只見第一個上船的菜鳥士官，一看到船上一片血肉模糊後，就忍不住跳下船吐了，而後只聽見一聲聲的槍聲迴盪在海邊，屍體就逐一地被抬了下來，頓時，鮮血染紅了沙灘。

『(原音)菜鳥最倒楣，被要求先上去，我們就訪談到一位士官，他說他一上去，他第一個翻上去，第一個動作就跳下來吐，船上血肉模糊，腦漿滿溢，但是因為他是最菜鳥嘛，又被逼著上去，上去就開始處理這些屍體，確實他也跟我們講，後來有營長連長也上去，帶著槍上去，確定它還有活口，這就是軍法判決判的部分，這就是軍法判決屬於真實的部分，他們已經受傷了，你去補槍，這不符合日內瓦公約，所以他們上去確實是補槍，我們聽到很多人說，看到營長連長上去，有槍聲出現，確實在上面有補槍，補槍後就開始抬屍體下來。』

擊殺婦孺曝光遭批泯滅人性

高涌誠強調，這份報告的還原度高達百分之99，其中越南媽媽帶著小孩的部分，更是首度公開，連軍事檢察報告都不敢提。但這樣的情節令長期追蹤此案的資深軍事雜誌總編劉文孝震驚不已。

資深軍事雜誌總編輯劉文孝談「三七事件」 (記者曾國華攝)

當年正在烈嶼服役，且據守據點和事發現場不遠的劉文孝，關注此案長達三十多年，儘管網路上對此案繪聲繪影，他都覺得不足採信，直到看到報告後，才感嘆『這比他想像得還要殘忍』，尤其國軍居然對婦孺痛下殺手，根本滅絕人性。

『(原音)但是我也不會想到說，像這次報告裡面會出現是有小孩，因為之前我們只覺得有一個孕婦。在這30年來，到這一次我們才知道確實有小孩存在，那你今天你戰情回報，你怎麼會不提到有女人跟小孩，看到小孩了，你們還不回報，也還沒有說把他直接先扣住，根本沒有扣住啊，就直接就殺了，而且拿手槍殺，你要知道45手槍的距離多短啊，這是5公尺之外，就你就幾乎打不到東西的，我因為我都打過，所以那個是面對面的殺，所以我覺得這個在人性上，這是不可原諒，完全不可原諒的啊，因為你今天不是用步槍在打一個200公尺外的東西，你是打一個5公尺左右的一個活人，然後那個小孩甚至嚇到還跑回去，從人性角度，一個小孩怎麼可能會捨棄他的媽媽，你就知道他面對多大的恐怖恐懼，這是個泯滅人性的事情。』

盼國防部重新安葬還受難者公道

35年後的烈嶼，潮水依舊，雖已不見當年血染的海灘，但看不見的傷痕卻依然存在。只是根據調查，這些難民屍體因當場掩埋海邊，甚至曾被野狗挖出來，因此後續曾進行了第二次及第三次掩埋。然而時隔35年，目前埋屍位置不明，但高涌誠期望國防部能儘速查明，重新取出屍骸安葬奉祀，至少還給這些受難者一個遲來的公道。

劉文孝指出，照片中的金門灣就是事發的沙灘。(劉文孝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