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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水:收教所日記——別拋棄絕望(六七)

  • 時間:2023-05-31 17:05
  • 新聞引據:採訪
  • 撰稿編輯:新聞編輯
劉水:收教所日記——別拋棄絕望(六七)
​​​​​​​2019年9月「新中國」成立70周年前夕,深圳收教所舉辦警屬聯誼活動,大吃大喝,訂製碟盤上刻有「深圳市公安局收容教育所」字樣。(圖截自收教所官宣網頁)
「絕望」本意是指極度失望。「拋棄絕望」即擺脫失望。而「別拋棄絕望」——因絕望而生絕地反抗、求自由的信心。蘇俄知名詩人曼德斯塔姆被史達林迫害而死,其夫人在回憶錄中寫道:是絕望支撐她活下去,活到史達林死亡。


2005年6月11日,端午節,周六,27—33℃ 

專制、僵化體制,更容易讓身處其中的執法者患上變態的職業病,他們自己並不知覺。這裡的管教不會比我們坐牢輕鬆。他們每時每刻需要面對上級、犯人說謊話,還要做到自欺欺人的驚人效果。 

有難友問我上次簽名加菜進展怎麽樣了。管教還沒答覆我。記得要催一催。收教所全不把犯人健康當回事。倘若監獄無人道主義,社會上也不會有,反之亦然。 

從6月份開始,王管教心血來潮,要我每天統計、公布產量最高和加班犯人名單,但是對這些囚犯從來沒有實質性獎勵。 

早飯:每人2個粽子,一豆沙、一素,稀飯;跟去年一樣。
午飯:炒苦瓜,米飯;
晚飯:冬瓜燒鴨,每人三、四小塊鴨骨。

2005年6月14日,多雲轉雨 

連續幾天傍晚6點左右就下大雨,氣溫馬上涼快下來,比去年同期氣候好多了。 

302倉趙大衛(陜西省旬邑縣人,18歲,半年期,3月28日入所,16歲來深打工。)昨天從武警醫院住院10天歸來。他的左鎖骨骨折,植入鋼板。趙是一個十分清秀、靦腆的男孩。說起他的受傷內情,確實很有意思…… 

昨下午收工前釋放7人。中隊突然宣布,他們是這次考試80分以上的,但三樓搞廁所衛生的許昌柚是個文盲,也在釋放之列。其中王冠華4月入所,才兩個多月;307倉的李少平(廣東省河源人,34歲),剛好三個月零一天。他們兩個都被釋放。還有5個犯人3月份入所,都是龍崗分局解送,比這批釋放的入所都早,反倒沒被釋放。 

可笑的是,話說是80分以上的,但成績都沒公布,誰知道考多少分?假考定解教,玩弄囚徒的感覺一定非常爽。三個月的生產、學習和內務表現都是白搭。釋放標準掌握在他們手裡,想怎麽定就怎麽定,隨時可以改變。法律規定被他們隨意肢解、操弄。 

肖隊宣布獲釋名單時,顯得十分氣憤。他也無可奈何。管理科戴敦仁直接插手犯人解教事務,胃口很大,當然其中大有門道。看到這些鐵的事實,那些喜歡加班的犯人才真正醒悟過來,產量再多也沒用。晚上加班的人數立刻減少了許多。 

望見下班走出所部大樓的戴科,狀態很佳。他抬頭主動跟我打招呼。他今天駕一輛灰色奧迪車。太遠,沒看清車號。 

(補註:那天半夜,趙大衛與同倉在上鋪打鬧玩耍,不慎摔下地板,致左鎖骨骨折。但他們監倉難友統一口徑,報告管教假稱因上鋪無護欄,熟睡中摔下受傷。所部公費支付其全部手術和醫藥費。我出獄幾年後,電腦錄入日記文字,才添加上這條補註。擔心當時記錄在冊,一旦日記被查抄,管教明白實情,會關趙禁閉並讓其自費約兩萬元手術費和醫藥費。) 

2005年6月15日

下午5時下雨。

福田分局解送的劉維軍和張文峰,2月24日同時入所,釋放;206倉蘇明建(四川廣安人,32歲)3月24日入所,釋放。他們都是半年期。 

龍崗區今天送來5名新兵,在拘留所已關押3—5天不等。 

302倉陳小華,3月4日由羅湖分局解送。今天被通知釋放,已經換過衣服,填寫完《保證書》,蓋上指印,馬上要走出中隊。207倉的劉智勝(湖南人,23歲),也是半年期,發現比自己晚來的陳小華都釋放,可自己卻沒接到釋放通知,趕忙跑去隊部查問原因。這才弄清楚,原來女隊有個與陳同名的女犯今天釋放,搞錯了男女中隊。陳小華又換上囚服,抱著被子和箱子返回倉房。陳與同時被抓進來的吳海忠,也算親戚,陳是吳的哥哥的小舅子。 

女技術員賴文丹教我幾個正在流行的網絡用語:160——六六大順;140——四季發財;120——月月紅。彼此瞎開心。 

張亮告訴我,當時便衣警察抓他們,他還以為碰上打劫的匪徒,連忙說:「我已經給錢了,沒錢了!」便衣警察不表明身份,猛力抽他一個耳光,將他打倒在地,口裡流血。 

記下幾個網址和郵箱,鍛煉記憶力: 
http://www.google.com 
[email protected] 
[email protected] 
[email protected] 

扶建軍,20多歲,瘦小、機靈,重慶人,3月入所,半年期。宣稱其父是重慶市公安局局長,獲得管倉管教潘道林的極大信任。潘對扶照顧有加,私自購買瓶裝辣椒醬、香煙等違禁品送給扶。 我聽聞後,專門找扶聊天。問他父親叫什麽名字、警銜、哪個級別幹部、配什麽車、家裡住房面積……只幾句話,我就明白,扶在胡編、撒謊,但我沒說破。坐牢嘛,能夠理解,都不容易。扶又告訴我,潘管教扣其朋友送來的2000元、兩條香煙。管教不傻,假戲真做,斂財而已。監獄,就是適合刁民和惡警生存的地方。

(待續)

劉水  異見人士,資深媒體人,獨立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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