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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中共下架的《崇禎:勤政的亡國君》究竟如何批判崇禎?

  • 時間:2023-10-19 14:55
  • 新聞引據:採訪
  • 撰稿編輯:新聞編輯
被中共下架的《崇禎:勤政的亡國君》究竟如何批判崇禎?
陳梧桐《崇禎:勤政的亡國君》書中指出,崇禎的諸多獨斷,錯誤得幾乎不可挽回。但原是學術性質的著作,最近卻疑似因為有關當局認為有影射當今中國領導人習近平之嫌,而慘遭下架。
能力不足、剛愎自用、志大才疏、委過臣子、保江山重於保國家……如此種種,中國學者陳梧桐認為崇禎對明朝的滅亡負有絕對和不可推卸的責任。但陳梧桐怎麼也不會想到,這本2016年出版、2023年再版的書,會在自己身後引起世界輿論的矚目。


崇禎罪之一:江山比國家重要

江山是私人的,國家是人民的。古代帝王,都將國家視為江山,當作是自己的私產。陳梧桐的這本《崇禎:勤政的亡國君》,在2016年第一次發行時,出版機構是北京的故宮出版社,名為《崇禎往事:明帝國的最後圖景》。而今年再版的這本,則收錄了陳生前的手稿。在中國明史學界,對崇禎的認識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評價:一種認為崇禎是悲情的亡國之君,罪不在其;另一種則認為崇禎對亡國負有最大和不可推卸之責。顯然,陳梧桐屬於後者。

陳梧桐在書中認為,崇禎即位時,明帝國已經內憂外患。外有後金女真政權對中原的威脅;內有各地難以遏制的民變起義。明帝國統治下的人民,特別是農民,承受的賦稅痛苦已經到達了極限。面對這樣的情勢,陳梧桐認為,崇禎應該以國家利益為重,將遼東地區的女真滿洲視為最大敵人,減輕人民的負擔,團結國內各個階級,共同禦敵。

但崇禎沒有這樣做,反而強化了對中原百姓的壓迫。陳梧桐比較了崇禎時期的明廷稅收,發現崇禎即位之後,對百姓的稅賦徭役非但沒有減少,反而不斷增加。加之崇禎是一個非常看重財政紀律的君主,希望充盈國庫,因此各地官吏只能用壓榨百姓的方式來完成中央的苛捐雜稅攤派。這造成了崇禎的年號在當時的民間有「重徵」之稱。

這種「江山重於國家」的執政心態,導致明帝國的百姓最終和明廷分道揚鑣。闖王李自成領導的農民軍,有一句著名口號是「闖王來了不納糧」。農民軍並非不知道關外滿洲人對中土的威脅。但百姓自己都活不下去了,還指望百姓來為壓迫自己的國家出生入死——這顯然是一個大笑話。

崇禎罪之二:多疑自負、志大才疏、排斥文官集團

陳梧桐並不否認,崇禎在即位時,清除魏忠賢的宦官集團,對明帝國的官場秩序和反貪腐有正面作用。但陳梧桐也在書中指出,崇禎在拔除了九千歲魏忠賢後,又扶植了自己信賴依靠的宦官勢力;不僅如此,崇禎對由文人士大夫組成的文官集團,非常排斥,也不信任;崇禎的事必躬親,與其說是勤政,倒不如說是他不信賴內閣大臣的作為。

有明一代,黨爭是無可迴避的議題。歷朝歷代的中國都有黨爭。黨爭本身並不可怕,因為黨爭涉及到不同的治國理念,也涉及到不同的利益。政治本身是一種妥協和平衡。因此,大凡成功的帝王,並非消滅黨爭,而是在黨爭中尋求君權和士人集團內部的平衡,讓各方利益都得到滿足。

但崇禎絕非成功的君王。他一方面想消滅黨爭,另一方面又介入黨爭,最終導致士人集團的分崩離析。在崇禎的手上,被冤殺的不止是抗金大將袁崇煥。文臣方面,擔任內閣首輔的周延儒也因為軍機延誤被勒令自盡。周延儒本身並非完人,背後也有黨爭勢力對朝局的影響,但周延儒的施政為明帝國做了最後的修補。周延儒自盡後數月,崇禎也自盡於煤山。

崇禎絕不承認自己是亡國之君,但卻覺得手下個個都是亡國之臣。在亂世之中,崇禎理應積極放手讓士人集團施政。因為最反感清兵入關的,就是堅守漢人道統和民族尊嚴的文官儒學群體。但帝王對權力自私佔有的本性,以及崇禎剛愎自用的個性,將施政中的種種失誤推諉給閣臣。君臣無法一體,結果就是國家的淪亡和政權的分崩離析。

政權興亡:偶然的和必然的

陳梧桐在書中似乎並不反對這樣一種看法:明朝的滅亡是必然,但崇禎如果有所權變,則局勢並非不可逆轉,或許仍能苟延殘喘。但崇禎偏偏是一個追求「大有為」的君主——他的事必躬親,絲毫不計較執政成本的對錯和官民的承受。他也沒有意識到,國家是君王、官僚、百姓「三位一體」的平衡,而非排斥一切忠言善諫的乾綱獨斷。而且,崇禎的諸多獨斷,是錯誤得幾乎不可挽回。例如在農民軍向京師步步緊逼、清兵虎視眈眈的險境中,崇禎屢屢拒絕南遷金陵(明帝國實行南北兩京制,金陵本身就是都城之一)的提議。帝王愛面子而誤國的悲劇一再上演。

明朝的滅亡是必然的,這是舊式帝國王朝無可避免的歸宿。明帝國的歷史雖然集中了中國傳統士人集團對王道和聖教的想像,也是消滅元廷之後的「光復政權」,但明代的黑暗統治在中國歷史上也是絕無僅有的。僅以廠衛制度一項而論,錦衣衛、東廠、西廠、內行廠等特務機構的肆意橫行,對中國知識階層的學術創造力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明代的重農抑商和海禁的國策,也讓明帝國失去了在大航海時代興起下追趕上世界潮流、實現機器化、工業化的可能。這些違背歷史潮流的國策,全部都是為了維護帝王之私而實行的。所以,只去譴責這些政策,而不去反思明帝國這些荒誕君主,便是犯了歷史唯心主義的錯誤。

明朝的滅亡也是偶然的,但偶然中或許有必然的影子。如果崇禎是一個平衡黨爭、信賴文官集團、輕徭役、減稅收的君王,明朝的氣數或許還能夠維持更久。如果,就算崇禎自盡於京師煤山,南明的弘光朝廷不實行「借虜平寇」的錯誤政策,或許清軍無法統治中原。陳梧桐在書中嚴厲批評了「借虜平寇」的國防政策。因為這一政策的關鍵內容,是聯合和借助清軍,來消滅中原地區的農民軍。但陳梧桐認為,在清軍虎視中原甚至入關的背景下,「借虜平寇」的政策完全無視國土淪喪、無視被清軍壓迫而流離失所的百姓,從根本上說是繼承了崇禎皇帝自私的內外方針。這種方針視滿洲人為皮膚之患,但卻視自己治下的人民不堪壓迫剝削而興起的反抗為臟脾之疾。這種「只有江山而沒有國家」的執政,或許是偶然,也或許是必然。

民主:被忽視的另一種可能

崇禎的悲劇真的無法避免嗎?如果他真的克服了陳梧桐在書中所列的那些弊端,其實只要再做一件事,這個用儒家學說和漢人倫理建立的帝國,或許可以走上一條新的路。在1940年代,中國的民主派人士黃炎培曾在延安窯洞中問毛澤東:歷朝歷代,初建時勤奮勃發,但最後懈怠滅亡,這似乎是無法走出去的週期律,中共如何走出這種週期律?毛澤東對曰:中共已經找到了走出這種週期律的方法,那就是民主。這著名的「窯洞對」,經過中共及親左傳媒報章的宣傳,一度在當時成為美談。

歷史不能假如。崇禎的年代,中國大家輩出,並且已經有了和歐洲類似的啟蒙思想。「明末三先生」的顧炎武、王夫之、黃宗羲,都認識到言論自由和代議政治的重要性。黃宗羲面對明朝帝王專制、廠衛特務鷹犬橫行、冤獄遍地的慘狀,痛心疾首,於是他主張「天下為主、君為客的學說,認為君王只不過是國家和人民的從屬者。他更希望以儒生學官為基礎建立議會,監督各級官府施政,達到「小則糾繩、大則伐鼓號於眾」的良政善治。當時的中國,並非沒有一絲希望走一條新路。

但崇禎終究是自殺了。黃宗羲的目標也沒有成為現實。代替崇禎坐上金鑾殿的滿清,他們的「預備立憲」因為權貴集團的「假改革」,引來了「真革命」。最諷刺的恐怕當屬「窯洞對」的兩大主角黃炎培和毛澤東。黃炎培的家人在中國歷次政治運動中可謂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毛澤東也沒有如他在延安時期對美軍觀察組所說的那樣,去「實行美國式的民主」,而是成為了「偉大的領袖、偉大的導師、偉大的統帥、偉大的舵手、全黨全軍全國各族人民心中最紅最紅的紅太陽」。民主、自由、普選、人權,寫在憲法那張紙上,卻消失在中國人的生活中。而把《崇禎:勤政的亡國君》下架的政權就能避免亡國的命運?恐怕只是癡人說夢… 

作者》鄭明方  專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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