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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水:收教所日記─別拋棄絕望(八五)

  • 時間:2023-10-31 18:47
  • 新聞引據:採訪
  • 撰稿編輯:新聞編輯
劉水:收教所日記─別拋棄絕望(八五)
2006年5月,作者在雲南大學至公堂前緬懷「民主鬥士」聞一多先生。聞教授是中國自由主義的啟蒙人物之一,1946年7月15日在至公堂最後一次演講,出校門後即被特務槍殺於街頭。(作者提供)
「絕望」本意是指極度失望。「拋棄絕望」即擺脫失望。而「別拋棄絕望」——因絕望而生絕地反抗、求自由的信心。蘇俄知名詩人曼德斯塔姆被史達林迫害而死,其夫人在回憶錄中寫道:是絕望支撐她活下去,活到史達林死亡。

八年後的2014年,流亡德國的廖亦武(老威),在推特上發佈在台灣出版的訪談文集《子彈鴉片》書訊,附著目錄,收錄對我的訪談《落魄文人劉水》。單看標題,我覺得被羞辱。隨後,我設法在香港高價購得一本。廖亦武用小說的虛構和想像筆法,誤讀我在接受他的訪談時所陳述的事實。 麗江訪談後幾個月,我曾致電問候老威,他完全有機會和管道,與我核實不清楚的事實與情節,這在採訪中非常正常,但他沒有跟我核實。

中文版已出,只待再版時刪除對我的訪談篇。 老威又推稱,此書將譯為英文、德文和法文等外文版。 我立刻發推聲明,禁止收錄我篇,阻止誤導歐美讀者。 他承諾不再收錄。後來也確實出版了這些外文版,我不清楚是否收錄我篇。 在訪談寫作中,批評我的觀點、質疑我的行為都可以,概屬於言論自由範疇,唯獨不可編造。

我非常在意的是:絕不能用虛構事實和常識性錯誤誤導讀者。老威在推特上居然稱,他保留著8年前的訪談錄音帶,將會委託在北京的一位共同朋友郵寄給我。 我推回應,我做記者十多年,訪談錄音和筆記是常規動作,首先磁帶8年足以老化消音,其次如果你堅持保留著錄音帶,不用郵寄給我,就在推特上公開錄音,讓觀眾對照原聲與原文判斷,是誰不誠實、濫用言論權。 他再次撒謊,我從沒收到錄音帶,他也未在推特公開錄音帶。他黑了我的推號,從此斷交。

麗江古城四方街的一座古舊民俗公共院落,展覽美國探險家、人類學家約瑟夫洛克的圖文。他遺留下來的以麗江為據點而延伸到西北地區的地理、民俗考察記錄,以及傾注心血撰述的納西族人文和學術成果,迷住了我。 我於此首次知悉洛克先生。 遊歷、考察、拍照、撰稿,給歷史留下印跡,這是我迷戀的事業路徑。

1922年洛克先生自泰緬邊境進入雲南,直到1949年返回美國檀香山。他是天生的探險家,出生於奧地利,十幾歲時即浪遊歐洲,還自學了漢語,後移民美國。他先後長居麗江達27年,以此為據點,足跡遍及雲南、四川、甘肅和青海,採集數萬個動植物標本,為《國家地理》雜誌撰寫考察記和人文遊記,拍攝大量圖片;晚年,專心研究納西族的歷史、人文和納西人信奉的東巴教。在歐美出版《中國西南古納西王國》和《納西文英語百科辭典》等著作,將神祕麗江推介給世界。

今天,手機影片成為一般中國人最簡捷、最普遍的資訊擷取管道和表達平台。洛克先生開闢的甘南探險路段,被中國人尊稱為「洛克之路」,人們紛紛踏足觀賞險峻地理奇觀,並以擁有冒險精神為榮。即便麗江、雲南官方,也無指責他帶走數萬本東巴經卷,在晚年生活拮据時,賣給歐美大學、博物館。 中國人口中敦煌首個「盜賊」、英國人史坦因等人,將經卷、壁畫和塑像等寶藏攜帶到西方、日本、沙俄,得以完善保存,成為人類文明的一部分,卻避談中國官府和自己人對敦煌文物的毀壞。愚昧、保守的中國,至今依然如此,不能融入世界文明。

洛克不是將所販賣賣金錢用來購買私產、揮霍,而是拿來研究麗江的學術工作,他的著作證明了一切。 洛克的存在,當是地方官僚利用名人的實用需求,也可探究到文明夠包容,足以驅逐狹隘和保守觀念。 中國人善於利用歷史名人效應,生拉硬套,不管善人惡人,都在本地顯眼位置矗立雕像。 由此可見國人沒有善惡是非邊界,只看重功利回報,千百年來由此構成實用主義的國家性格和國民性格,距離文明世界總很遙遠。中國在東方,真實的中國卻在西方、台港日。 中國人不能誠實地面對自己。中國真實歷史不在《四部全書》《永樂大典》,而在劍橋中國史、日本講談社中國史、費正清《美國與中國》、明恩溥《中國人德行》等等經典作品。傳統中國在日本等國家地區。 2020年新冠疫禍發端中國,中國人只會空喊「加油」,卻無能表達出日本人引用中國先賢的詩詞:「山川異域,風月同天」「豈曰無衣,與子同裳」「青山一道同雲雨,明月何曾是故鄉」,這等溫暖悲憫、跨越仇恨的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情懷。

1933年,英國作家詹姆斯‧希爾頓依據洛克先生遊記,虛構一部小說《消失的地平線》——神秘的烏托邦式的中國「香格里拉」。在歐美國家非常暢銷。神秘主義總是能引發人類關於「世外桃源」的獵奇心理,近百年來歐美遊客絡繹不絕涉足豐富飽滿、卻又偏僻閉塞的麗江和大理。封閉的中國人反而在近幾十年才有所知這兩個仙境,但也是用實用眼光打量,而不能回歸人本與人文主義的原初。

離開麗江前一天,我請老威及朋友吃火鍋。萍水相逢,也是緣份。 麗江安靜、世俗的生活,原以為自己會喜歡。 但當真正留足、停頓於此,與古老文明相容的現代商業,同時又非常常舒適散漫的生活遭逢,才發覺40歲出頭的自己還年輕,此非自己喜好的人文環境與生活方式。

回到昆明後,我拿著相機,再次前往昆明老街正義路,找到那位讓我難以忘懷的乞討者劉祥章。2007年為他寫了《街頭政治家劉祥章》一文,向默默無聞的他致敬!

我在昆明又停息半月,結識昆明當地新朋友,相約喝茶、聊天。又拜訪翠湖畔的雲南大學校園裡的至公堂。 西南聯大教授、詩人聞一多先生,1946年7月最後一次在此演講,紀念民主人士李公僕被國民黨暗殺並抨擊獨裁者蔣介石。當聞教授演講完走出至公堂、走出校門,在街頭即被國民黨特務槍殺身亡。 聞一多先生是中國自由主義知識分子的一代典範,其自由信念大過苟活的肉身。

杜甫、諸葛亮、洛克、劉祥章、聞一多,這些毫不相干的人,以各自的人格力量驅動我的內心。我在刻意與不刻意間,尋找他們,他們賦予我勇氣、智慧和能量。朋友和同學,也給我溫暖,不會孤單。 自由,讓人超越恐懼,不畏生死。

同學妻子單獨與我約談,要我別再與她先生、我的同學來往。她懼怕我連累她的家庭。我答應了她,心卻在滴血。 自此,我忍痛切斷與同學一家的聯繫,繼續實踐自己的自由主義信仰。

5月下旬,在雲南浪遊月餘後,我決意返回深圳,即使再次入獄。 我還是自由公民,在哪居住生活,我有選擇的權利,更是每個中國人的天賦權利。(待續)

作者》劉水  異議人士,資深媒體人,獨立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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