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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水:收教所日記-別拋棄絕望(八七)

  • 時間:2023-11-27 15:28
  • 新聞引據:採訪
  • 撰稿編輯:新聞編輯
劉水:收教所日記-別拋棄絕望(八七)
左圖:RFA記者追訪的部分報導;右圖:張友在本文作者被傳喚後撰寫的文章。(本文作者提供)
「絕望」本意是指極度失望。「拋棄絕望」即擺脫失望。而「別拋棄絕望」——因絕望而生絕地反抗、求自由的信心。蘇俄知名詩人曼德斯塔姆被史達林迫害而死,其夫人在回憶錄中寫道:是絕望支撐她活下去,活到史達林死亡。


張國保以限制公民人身自由的方式,勒令我書寫保證書,本身就是嚴重違法之舉。雙方僵持不下。戴眼鏡的年輕便衣,舉止和善,自始至終沒插一句話。在我問詢之下,他說剛從廣東警官學院畢業,在大學時期就讀過我的文章,特意提到幾個月前,美國友人採訪我的那篇長文《對抗,是知識分子最感舒服的姿態》(原話出自法國哲學家讓·鮑德里亞)。看他一副旁觀者的老實模樣,我相信他剛從警察學院畢業;傳喚前他恐怕剛讀過這篇文章,而不是在大學就讀過,我沒挑破。

我這次返回深圳,最迫切處理的有兩件事宜:一是著作版稅和再版,廣州一家出版社拖欠的版稅遲未支付;二是去收教所索回被扣存的日記書籍。我坦誠相告張國保。我是講法說理之人,警察一旦突破法律和做人的雙重底線,故意迫害,我會絕地反抗。

幾個小時過去,張國保見我不從,流氓本性又赤裸暴露而出。他不讓我上廁所,禁止年輕便衣出門給我代買香煙,疲勞審訊已到半夜,這些已構成刑法上的刑訊逼供和國際酷刑標準。倆國保寸步不離,也未上廁所,跟我一樣乾熬,但雙方身份和自由截然不同。手機還握在我手裡。

刑訴法規定:不得限制被傳喚人的人身自由、扣押沒收私人物品。可張國保限制了我的人身自由,玩弄的完全是黑社會的暗箱操作把戲。我一旦強行出門上廁所,他會羅織 「逃跑」的罪嫌,加諸我身。

讓我放心的是,張友會將我被捕之事在國內外網絡上及時公開。來自社會的輿論壓力,會傳導到深圳公安局和派出所。(幾個小時獲釋後,我看到報導,國外記者將電話打到了民治派出所,值班警察謊稱,劉水已被送去分局、看守所。)

違法驅趕我離開深圳,其實源自國保的深重恐懼。我在深圳10年,作為媒體記者,報導深圳新聞,是深圳納稅人和自願獻血者。我不但沒享受到任何福利,反被構陷入獄,現在又被驅趕離開深圳,我有一萬個理由不服氣。

已是午夜時分,張國保看我拒寫保證書,於是裝模作樣恐嚇道,那就送你去看守所。他倆帶我在大院走了幾十步,還沒到大門口,張國保又自言自語說道,現在看守所也下班了,不收人。派出所大院不見人影,非常陰森、安靜,值班室透出明亮燈光。我忍看張國保的滑稽演戲。我很清楚,行政傳喚不是刑事傳喚,不會送去看守所或拘留所。最關鍵的是,將近10個小時過去了,張警沒做正式審問筆錄。

返回辦公室,昏昏欲睡。法律規定,傳喚時間最長12小時,到時必須放人。拖延時間,對我有利。我站起來走來走去,活動手腳。對付這種流氓,就要不按常規出牌。

天將亮,黎明前的黑暗,12個小時傳喚時間將到。張國保威脅道:「劉水,你不離開深圳也行,你住在哪裡,在哪工作,我們不愁找不到你,共產黨給我發工資,我就是專門吃這碗飯的!」 盡顯流氓本性,確也是實話。

年輕國保接著說道,寫個保證書沒什麽,我們回去好給領導交代。我追問道,哪個領導?法大還是權大?他狡黠地笑而不答。

我再說道,保證書我不會寫的,我可以寫個正當留居深圳的說明書,你們拿去交差。 「可以,可以!」張國保像抓住救命稻草,忙不迭地回應,趕忙遞過紙筆。我草草寫了幾句話。他倆大舒一口氣。張國保強裝顏面,說道,我們順路正好送你回朋友家。已是淩晨3時許。沿路黑燈瞎火,我不熟悉朋友家街區狀況。車燈裡出現一座高架橋工地,張國保讓我下警車,地面上全是汙泥,還在陰險地報復我。

滿腳汙泥找到高架橋附近小區的正門,夜班保安還在守門,帶我來到張家樓下。我撥打朋友家座機,半個小時才接通電話。朋友見到我,很是驚訝。歉意中讓朋友先睡,我打開電腦瀏覽新聞。

一個月前,在去西南地區、回深圳時,我特意在醫院做過一次全面體檢,身體健康;又在海外發布一文,若我出現失蹤、被捕、交通意外等危險處境,那一定是深圳國保所為。

次日早晨,朋友夫婦去上班、女兒上學,在寶安區一家工廠做銷售員的堂侄聯繫到我。我正好要去深圳收教所索還扣押的日記書籍。倆人約見,他陪我去往收教所。進入收教所大院,坐在草坪的石凳上跟管教爭辯,仍然拒不歸還我的私人物品。收教所暗中通知了國保。張國保和年輕國保,駕著警車呼嘯而至。我們這才分開幾個小時。

張國保見我在一邊與管教爭辯,也沒騷擾。他跟不知情的堂侄要去一張名片。收教所不歸還書籍日記,原在意料之中。張國保說,劉水,你要見朋友、辦事,我們陪著你去,不會打擾你們,領導交代三天內,送你去火車站,看著你坐上離開深圳的火車。

在收教所無功而返。我藉口去華強北修理手機,張國保說駕車送我去。現在,我與警察的身份是平等的。我調侃張國保,警察嫖娼嗎?你嫖過娼嗎?娼妓存在有社會土壤,為啥要將底層的她們趕盡殺絕,不給一條活路?他一臉不屑地說,雞婆太髒了,社會都被她們弄壞了,誰會找她們。他又吹噓道,有機會帶你去高檔會所玩。

華強北車流擁擠,張將警車停在附近街區,一行四人徒步走向熙熙攘攘的華強北。半道,我買礦泉水喝,問張國保兩人需要嗎?他連忙擺手,說我們在車裡有水杯。我致電一位在華強北做電子產品的獄中難友,下樓見我。我走路極快,在人流中穿插,張國保累得氣喘吁吁。朋友下樓。倆國保坐在路邊休閒石椅上休息。

我站在幾米開外,背對國保,低聲告訴難友:這是兩個便衣警察,等會你帶我,哪裡人多往那裡鑽,我要擺脫國保,到樓梯口你手指一下我會明白,千萬不要帶我到你店鋪的樓層。我邊說邊側頭掃視國保,看見年輕國保舉起手機拍攝我和難友,張國報伸手阻止。張不讓同夥拍攝,並非出於善意,而是想盡快趕我離開深圳,不想節外生枝。不要用善意低估國保的惡。

(待續)

作者》劉水  異議人士,資深媒體人,獨立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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