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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水:收教所日記——別拋棄絕望(八八)

  • 時間:2023-11-27 16:00
  • 新聞引據:採訪
  • 撰稿編輯:新聞編輯
劉水:收教所日記——別拋棄絕望(八八)
2019年9月,本文作者在廣州被以尋釁滋事罪名再次傳喚。(本文作者提供)
「絕望」本意是指極度失望。「拋棄絕望」即擺脫失望。而「別拋棄絕望」——因絕望而生絕地反抗、求自由的信心。蘇俄知名詩人曼德斯塔姆被史達林迫害而死,其夫人在回憶錄中寫道:是絕望支撐她活下去,活到史達林死亡。


我交代堂侄跟緊我,別跟丟。他點頭意會。我在華強北附近曾居住10年,熟悉這裡的每棟樓宇和街巷;附近幾個街區,每天從早到晚人流密集,是國內最繁鬧的真假電子產品交易市場。我們鑽進人山人海的大廳,倆國保警覺站起跟隨。上到5樓,難友回頭看不到尾巴國保,手指大廳一角。我明白後門樓梯就在那裡。沒有告別。我邊走邊拆卸手機,將機、電、卡三分離,斷絕警方定位跟蹤。

出後門,下樓,我與堂侄穿街走巷,打車離開華強北。堂侄這才告訴我,張國保剛在收教所時索要了他的名片。堂侄還算機靈,給國保的是張舊名片,上面沒寫新換的手機號碼。我帶堂侄約見幾個朋友,聚餐。當晚,醉意朦朧,下榻在一家不記名的賓館。

次日,我致電躲在幕後指揮的國保,約他在市公安局或他任選地方見面談談。他對外用的是化名。他稱,不想跟我玩貓抓老鼠遊戲,他很忙,沒時間、也沒必要見面。我正告道:你不敢見我,你別逼我,你幹盡了天下惡事,構陷入獄兩年、作廢護照、偷開手機欺騙河南友人、指揮警察去稅局同學和廣美朋友處威脅、調查騷擾我的家人、驅趕我離開深圳……別把公仇變成我你之間的私仇,你女兒叫XXX,就讀深圳某校某班。說完,掛斷電話。

次日晚上堂侄來賓館見我,說張國保上午去工廠尋找他,刺探我的行蹤。堂侄做銷售,當時不在廠裡,回廠後工友告知他。

我要避開鋒芒,暫離深圳。幾天後,堂侄送我去火車站。我在廣州下車,新買一張手機卡,聯繫到當地朋友。朋友在網上看到我在深圳的遭遇,約去他家。傍晚,朋友與家人請我外出吃飯,戲稱給我壓驚、補充能量。晚上在賓館,我換上舊卡,剛打開手機不到10秒鐘,張國保來電,問我在哪裡?監控真精密,可惜沒用在提升公眾信息自由度上。

在廣州停居半月後,我返回甘肅,將兩月來的經歷發在博客。這期間才看到朋友張,在我被傳喚當日撰發海外一文,稱我被傳喚抓捕當時,他外出沒跟我在一起。讓我疑惑,也找到答案。在甘肅一年間,當地國保找我麻煩、騷擾。2007年4 月,我再次南下廣州,長居於此。幾個月後去深圳探望朋友,未被國保跟蹤騷擾。以後,又陸續去了幾次深圳,安全如常。

2009年一天,與朋友張網絡通話、敘舊,沒有異常。他次日在Facebook發文,以我姓名縮寫「LS」含沙射影,發起人身攻擊,說我沒資格記錄深圳異議人士狀況。深圳似乎是他們的名利地盤。我十分痛心。我念他曾提供過幫助,沒過多跟他計較,保留著他的攻擊郵件,從未公開。相隔14年後的2023年,我首次公開內情。

張的異常,其實跟馬少方一樣。他們自持是1989年北京高校學運參與者,是當然的頭面人物。可是,排擠外地八九參與者,妄想把持學運歷史地位。深圳一名叫李鐵的異議人士,也在外網曝光他們的不堪。更有人假冒我的姓名,在博訊網發文,攻擊深圳一位異議寫作者朋友趙達功,挑撥離間。我為此撰文公開辟謠。遭逢極端危險的處境,自保往往成為人格低下者的本能選項,沈淪在可惡沼澤裡而不自知已被社會所淘汰。我們共同經歷苦難,卻在分離後不能對視彼此,莫大的悲劇。

2017年我再次回訪深圳收教所,已改制為拘留所和戒毒所。2019年12月28日,收教制度廢止,全國200多所收教所關閉。罪惡收教制度存在的30多年間,數百萬上千萬人喪失自由。中國社會的每次推進,都是以無辜者的死亡和不自由作為代價。

我作為收教制度的親身經歷者,記錄數百名有名有姓受害者和見證人為歷史存檔。

自2007年我居住廣州12年間,被國保、街道辦騷擾,一年間曾搬家三次。2019年9月,國保突入家門傳喚我到海珠區華洲派出所,稱我撰寫推特和文章,構成尋釁滋事罪,驅離廣州。同年11月底,被迫回到甘肅,又被當地國保登門騷擾,並限制離開甘肅。自由信念支撐著我,沒有倒下。

作者》劉水  異議人士,資深媒體人,獨立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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