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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共對人民的洗腦式宣傳中，有這麼一種說法：中國人素質太低，不適合民主，如果「民主」，中國必亂，受苦的是老百姓。每次聽到這樣的議論，我都會冷冷一笑，想起我在看守所時的一段經歷。
每一間監房都有一個牢頭獄霸，也就是所謂的「老大」，「老大」之下，還有「二哥」「三哥」......加上「打手」，十個人左右，形成了一個「特權階層」。他們可以睡木板的通鋪，隨意搶奪其他人犯的口糧，將自己的勞動任務分配給其他人犯⋯⋯而維持這一切的手段，就是暴力，對不順從者拳打腳踢的暴力。
牢房的政變
在我被關押約二十天之後，監房的「老大」被送監獄勞改，空下來的「頭把交椅」按照監房的「潛規則」，應該由「二哥」繼承。偏偏「二哥」之下的「三哥」一直以來不服他。於是，「三哥」和三五個心腹，突然「政變」，一通老拳之後，「二哥」和他的二個「小弟」流著鼻血，由大通鋪睡到了馬桶邊。
被趕下台的「二哥」從此每天做最多的勞動，吃最少的口糧，說話小心翼翼，見人點頭哈腰，按「三哥」的話，要讓「二哥」活得比狗都不如。
這樣又過了十多天之後的某一天，「二哥」偷偷告訴我，他已經聯絡了幾個人，準備重奪「大位」，但是人數不夠，希望我和另外幾位朋友參加。
「成功之後，某某當老二，你當老三。」他許諾。
我當時在監房的處境是一個「逍遙派」，因為有看守所的管教警察打過招呼，「三哥」不會主動招惹我。而且，還結交了幾個關係不錯的牢友。
所以，我毫不猶豫拒絕「老二」的「封官許願」，我很認真告訴他：如果將「三哥」趕下台之後，這個監房不再有「大哥」，而是「人人平等」，我會參加，否則免談。
「二哥」整個人都愣住了，也許，在他的認知裡，不敢想像沒有「大哥」管理，「人人平等」的監房會是怎樣的一種「脫序」和「混亂」。他拒絕了我的提議。
「人人平等」是什麼？
可是幾天之後，過得不如狗的「二哥」實在不想再這樣悲慘熬下去，加上必須有我和幾個牢友的加入才能確保「政變」成功，只好又一次主動找上我。
「二哥」猶豫地問我「人人平等」是什麼意思？
我告訴他，「人人平等」就是在這個監房被關押的每個人，不能用暴力去霸凌他人，也不能受到他人的霸凌。每個人做好自己的事，遇到監房的共同問題，一人一票投票，少數服從多數，用民主的方式解決。
「二哥」似乎聽懂了，也記住了「民主」這個詞。他點點頭，同意了我的提議。
在監房裡，對牢頭獄霸宣揚「和平、理性、非暴力」的理念，換來的絕對是幾記耳光。將他們趕下台的唯一辦法就是「暴力」。所以，在絕對的人數優勢之下，「三哥」鼻青臉腫被迫「下野」，「二哥」也遵守了他的承諾，宣布廢除監房的「老大」體制，牢友們「人人平等」。
「人人平等」幾天之後，新的問題又來了，比如沒有人願意打掃衛生，人人都爭著睡木板大通鋪等等。
馬桶旁邊是不用睡人的
有了「自由」之後，如果沒有「民主」，「自由」可能會變得雜亂無章。所以，全監房的人開會，選出了三名「管理員」，口頭表決通過了幾項在「自由」之下人人必須遵守的規則。跟以前的牢頭獄霸不同，「管理員」是全監房一人一票（包括被趕下台的「老三」的一票）選出來的，不是依靠暴力打出來的。「管理員」在勞動和生活上沒有任何「特權」，僅僅負責監房的勞動排班和牢友之間的糾紛調解。
木板大通鋪優先讓體弱者睡。一位60多歲據說已經在這個監房關了三年多的老人，從水泥地板睡上了大通鋪。大家這時似乎第一次發現，在大通鋪上有序擠上一擠，馬桶旁邊是不用睡人的。
有的牢友長期沒有家人探望，無錢購買必須的日用品，只能不刷牙，不洗臉，不洗澡，不換衣服，渾身上下，臭氣熏天。有家境好的牢友從自己的戶頭上買一些日常生活用品送給他們，條件是：接受救助者必須幫出資者分擔一些勞動任務。「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這就是變相的所謂「勞動創造財富」吧。
絕對禁止在監房以強欺弱。牢友之間有糾紛，可以請三名「管理員」解決，不服「管理員」的調解，可以召開全體牢友大會，投票解決，「少數服從多數」。
擁有了「人人平等」的「民主」的牢友們，幾天下來，似乎都變了一個人。沒有日用品的牢友有了日用品，並心甘情願為他的捐贈者分擔勞動任務。在不用拳頭說話，用選票說話的監房裡，每個人的臉上開始漸漸浮現笑容，平常要做到半夜的勞動任務，現在可以在吃晚餐之前大家一起協力完成。在「人人平等」之下，牢友們自然而然學會了「互助合作」。
平等之後 「老大」終於睡得著了
一開始，我有點兒擔心「老三」會搞「復辟」，悄悄囑托了幾個個牢友「盯梢」。幾十天過去了，「老三」當時被揍下台的青腫都消散了，他依然毫無動靜。
一天中午，吃完中餐之後，按監房的「排班」，應該是「老三」去負責洗刷所有人的餐具，因為他給一位牢友捐贈了物品，那位牢友自覺按約定去水池邊開始洗刷餐具。
「老三」出神盯著那位洗餐具的牢友一會兒之後，突然說：「大家知道嗎？其實在我當『老大』的那段日子，是我最恐懼最難熬的時候。每天晚上，我都是睜一隻眼睛睡覺，老做噩夢，生怕有人在背後捅我一刀。現在，不用擔心被人打悶棍，晚上也睡得安穩了。」他頓了一頓，想了一想，繼續說，「一人一票，這真是一個好辦法。」
「老二」接過話來，「這就是民主啊。」他一本正經地說：「所以，綜上所述，民主是個好東西。」
民主真是個好東西
所有的牢友都笑了⋯⋯
身陷囹圄，失去自由的人們「品嚐」過「民主」的「滋味」之後，都會說「是個好東西」，我當時邊笑邊想，「民主確實是個好東西」。
這一想，時光荏苒，二十多年過去了，我從中國「想」到了台灣，一直想到今天，依然「初心不改」，堅信不移「民主是個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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