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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鄉村建設反思(八) 中國人自己的知識從哪裡來?

  • 時間:2020-11-15 19:05
  • 新聞引據:採訪
  • 撰稿編輯:新聞編輯
中國鄉村建設反思(八) 中國人自己的知識從哪裡來?
蒲韓社區(資料照/多磨建社 DOMAT FB)

「能否找全國最好的有機農場和社區支持農業的案例,先去觀摩學習一下?」—問這個問題的,是晏陽初鄉村建設學院「健康農業CSA志願者實習生項目」實習生郝冠輝。

督導用手一指腳下土地:「這裡,就是最好的案例。」這裡是晏院農場。

備註1:晏院成立於2004年,這番對話發生在2006。

備註2:小郝是健康農業實習生計劃第一屆學員,這個計劃與2005年開始的梁中心人才計劃一樣,都是單次項目週期一年的長期項目,都延續至今。

備註3:小郝的兩位督導黃志友和嚴曉輝是西北農大同系學長,長一屆。他們在晏院最早開啟健康農業和CSA嘗試。

備註4:後來,小郝成為第二期健康農業實習生計劃督導;再後來,晏院轉世的「小毛驢市民農園」成為中國最好的健康農業CSA案例;再再後來,小郝創辦「沃土工坊」,成為國內最好的有機農產品電商案例。

這些備註之後,還必須再交代背景:上世紀九十年代海外機構帶著資源和理念、方法進入中國,按明確的邏輯模式執行方法測評標準,在中國土地上運行既有知識體系話語方式。進入新千年,開始出現人才計劃類似項目,更多指向了人而不是數字、接受不確定性。這類項目支持方最初是海外資金,2010年前後國內資源漸多。

帶著願望理念而來的海外資金終於認識到:在經歷了數十年政治運動、民間社會清零的中國,不僅一切社會建設都要從零開始,社會建設知識也一樣,還包括從事社會建設的人。

我2005年夏天開始接觸人才計劃一期,也去項目點跟訪過一些人,但在當年冬天開寫《一切從改變自己開始》這本書的時候,不曾收錄梁中心和人才計劃。並非不認同價值意義,而是因為擔心。

人才計劃不同於此前村莊調研、短期支農,帶著組織農民、改變農村的使命,要通過文藝活動文化活動在村莊推動老年協會、婦女文藝隊和資金互助合作社。而且,就像本文開頭提到的一樣,不僅沒有中國本土知識體系支持,也沒有成功案例學習借鑒。

做健康農業、種植項目摸著石頭過河,過得去收穫的就是「成功案例」,過不去頂多廢掉一期收成,還可以從頭來過。把尚未畢業或者是剛剛畢業的大學生放進村莊,組織農民,成活率不敢想像。這樣廢掉的也許不僅是大學生和他們的理想,或者還會有農民和農民對合作的信心……。

沒寫進書裡並不意味著不關注。不僅在一期學員實習期間去過項目點,此後幾年一直保持聯繫,見證他們的變化。收穫與成長體現在項目報告機構成果中,我還看到了為理想奮鬥的過程,在日常鄉村生活裡充滿了困擾、傷痛與挫敗。

人才計劃本身,自帶矛盾。計劃簡介寫有:「中國幾千年的歷史給我們的經驗就是,沒有組織起來的農民,農村任何向好的方向的發展都是不可能的……」如何組織農民?適逢改革開放以來農村幹群關係緊張社會矛盾激化的年代,梁中心明確要求學員不介入村莊政治,特別強調不能參與選舉和維權,這對學員個人、人才計劃和梁中心來說,都是危險的。要在一個以維穩為第一要務的國度活下來,這種「中國特色」,能理解,但沒道理。我接受面對困難、接受傷痛挫敗,痛惜自縛手腳無謂代價。本來就困難重重的村莊工作受到外界壓力和自身矛盾雙重限縮,對那些為理想奮鬥的人來說,比危險更危險的,是無所作為和無能為力。

就算能夠跳開這些危險、克服了所有困難,年輕人在摸索過程中艱難獲得的經驗都是零碎的、個體化的,很難系統傳承,無法形成真正的「鄉村建設知識」。

成書十幾年來一直與書中很多主人公保持互動,回首檢點從事鄉村建設、組織農民的知識,幾乎都來自農民和農民組織自身。梁中心和人才計劃最大的收穫是人,以及積累了為這些人服務的經驗。

在我看來,2015年最可貴的變化不是從西山到山西,而是人才計劃邁入第十年執行方式的改變,與積澱十幾年經驗教訓的蒲韓合作社之間的合作關係。不僅總部搬到了蒲韓,實習生也都集中在此學習,跟隨合作社工作人員進社區,參與日常工作。蒲韓數千農民組織起來自我服務,內容綜合豐富,切合農民需求、匹配農村承受能力,有大量工作需要人手,也有大量經驗需要梳理。實習生在這裡有具體工作可做、有實操經驗可學,可以學以致用將理論落地日常工作,又能用以致學將操作經驗做理論昇華。

這種執行方式,是已有農民自組織成功案例與關注農村問題的社會組織雙方優勢的結合,如果「蒲韓實習」相合「其他實踐」,則會更好。把曾經的五步走調整為:「學者授課+集中學習—蒲韓實習—蒲韓具體問題的理論探討—去其他村莊實踐對照—回到蒲韓的檢討+總結畢業」,不僅有助於培養鄉建人才服務農民,也有助於產出中國的鄉村建設知識系統。

作者:寇延丁,中國民間公益先行者、自由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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