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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境漂流瓶/在台土耳其人:渴望有個身份

  • 時間:2019-12-05 16:05
  • 新聞引據:採訪
  • 撰稿編輯:詹婉如
國境漂流瓶/在台土耳其人:渴望有個身份
台灣大學外國語文學系兼任助理教授初雅士。(詹婉如 攝)

多數台灣人,不知身份證的可貴,但對在台某些群體來說,拿一張身份證比登天還難!來自土耳其的初雅士(Osman Cubuk)在大學教書,有著穩定且受人尊敬的工作,但自2016年母國政變後,瞬間成了國境孤兒。2019年,聯合國難民署發佈年度報告,全球難民人數首度突破7000萬,當中一小部份已在台灣;其實,鄰近的日本、韓國、香港皆有難民審查保護機制,身為國際一份子的台灣,是真的没有地方容納?還是,在恐懼些什麼?

2005年 台首次將難民庇護入法審查

政治大學法律系廖元豪副教授說:『(原音)我們當時就有討論,雖然知道政府或各黨應該都對難民沒興趣,但我們覺得還是要先試一下,因為我們覺得這是一個很重要的部分,所以在裡面有一章,放了難民庇護的條文。』

政治大學法律系廖元豪副教授表示,2005年民間提「難民庇護」專章。(詹婉如 攝)

談到難民法,廖元豪副教授拿出2005年、民間版「入出國及移民法修正草案」,隨即翻至第7章「難民庇護」專章。

這份民間版的草案,是台灣在法規中清楚將「難民」入法的濫觴。

廖元豪副教授說:『(原音)當時是民進黨執政,當時政府的說法就是說,我們會另提難民法,所以不需要在這裡放專章,那我也看得出來,其實不管是藍、綠政黨,對於這個部分其實興趣不大,他們寧可維持現有這種很模糊的機制,給自己更多彈性。』

2005年至今,廖元豪手中的文件早已泛黃,幾經波折後,雖然2016年,「難民法」終於在立法院初審通過,但至今仍未三讀。

敍利亞男童喪命 促成2016年難民法初審

說實話,台灣人對難民感受不深,印象大多來自新聞中的畫面。

2015年9月,敍利亞小男孩的遺體飄到土耳其海灘,被稱為敍利亞難民危機爆發以來,最揪心的事件,但這起國際事件,促成2016年台灣立法院難民法草案通過初審。

立法委員黃昭順拿著網路新聞報導,述說敍利亞小男孩的遺體飄到土耳其海灘令人不捨。(詹婉如 攝)

立法委員黃昭順說:『(原音)就是敘利亞這個小男生的這個相片,當時這張相片引起我們很大很大的重視,我那個時候正好當內政委員會的召委,所以我主動的把這個案子拿出來討論,因為我覺得,雖然我們台灣很小,雖然大家對於難民法討論的過程當中,都會有很多的考慮,包括說會不會有太多人來,我們沒有辦法承受,其實我們討論很久,但是討論到最後,我們的案子是不分政黨通過了。』

燃起一絲希望後,至今,「難民法」還維持在一審階段。此路不通下,有的人已轉往可收容難民的他國,得到一個身份,開啟嶄新人生,但有的,仍在台灣等待下一個希望。

如今在台需要庇護協助的難民情況不盡相同,他們究竟是什麼模樣?

除了我們曾報導來自烏干達的女同志Juliet(化名),為躲避母國對同志群體的迫害來台,也有的是在母國政變後,瞬間成了國境孤兒。

土耳其政變 在台土國人民成國境孤兒

台灣大學外國語文學系兼任助理教授初雅士說:『(原音)土耳其政府會去一些國家綁架一些土耳其人,以前抓過好幾個國家的,像馬來西亞、印尼、馬其頓、巴基斯坦那邊啊,跟當地政府溝通。所以,我看看,台灣會不會願意這些事情,我希望不會,台灣是一個民主的國家,希望台灣不會發生這樣的問題。』

初雅士在回教徒聚會的現場接受央廣專訪,他每週五中午在清真寺「聚禮」,看看周遭的朋友,他說,土耳其人即便流亡海外,仍不安全。

台灣大學外國語文學系兼任助理教授初雅士。(詹婉如 攝)

2016年7月,土耳其軍方發動一場無預警的政變,不到24小時即以失敗收場,總統艾爾段藉勢宣布全國進入緊急狀態,恣意註銷人民護照、限制行動自由。

17年前,一句中文都不會的初雅士,拿著主張民主與現代化教育的「葛蘭運動」(Gulen Movement)獎學金從土耳其來到台灣,從碩士讀到博士,最後,當了台灣女婿,他除了在大學教書,也擔任土耳其商貿協會理事,推廣商業文化交流。

2016年政變後,「葛蘭運動」支持者,紛紛被土耳其政府列入黑名單,身為台灣女婿的他,依法可在台長期居留,但無法拿到身份證、也不能換發護照。

初雅士說:『(原音)土耳其政府大使館簽證辦事處他們準備一個黑名單,他說,你的名字在黑名單內,所以我們不能幫忙;我申請台灣的身份證,可是台灣有一個規定,要放棄土耳其的護照,我們去我們簽證辦事處要辦這個事情,他不給我們辦,不能辦這些事情,所以我沒有辦法給台灣政府這個證件,所以政府也不會給我身份證。』

列入黑名單没收護照 「回家」危機四伏

與初雅士相同處境的還有艾維齊,艾維齊1993年也是拿著獎學金到台灣讀書,是台灣中山大學第一位來自土耳其學生。

6月20日是世界難民日,台灣人權促進會等人權團體呼籲台灣儘速通過難民法。(鄭舲 攝)

大學畢業後,艾維齊娶了台灣太太,自己開貿易公司,原本世界各地跑透透,但在土耳其政變後,護照被土耳其在台辦事處没收。

艾維齊說:『(原音)沒收我的護照之後不講原因,我說,可不可以給一個没收證明,他們說不能給,因為電腦系統叫我們沒收,我們就沒收,就這樣子就給我一個臨時護照,臨時護照的意思是說,我也有一個土耳其護照,一個月有效期,叫我回去土耳其。』

護照被没收後,辦事處改發效期一個月的臨時護照給艾維齊回國辦理!但他知道,這絕對是條不歸路。

艾維齊說:『(原音)我另外一個朋友情況是比較嚴重,他的護照被没收後,還把他關起來,兩年之後出來,精神狀況已經很不好,這件事情是沒有理由之下,把他扣押著,也沒有任何的罪;我另外一個朋友,死在裡面。』

根據立法院一讀通過的「難民法」草案,外國人或無國籍人,因戰爭或大規模自然災害被迫離開原籍國或原居住國,或因種族、宗教、國籍、屬特定社會團體或持特定政治意見而遭迫害,得向我國申請難民認定。

初雅士、艾維齊被迫成為海外流亡者,原本可依據此條申請難民認定,為自己的現況解套,台灣没有相關法令下,雖政府允諾可依個案模式協助,但這不是根本解決之道。

初雅士說:『(原音)可以延期居留證,不是解決問題啊!因為如果你去別的國家申請政治庇護的話,這些國家3年以後或4年以後,或有的國家5年以後給你護照,可以去別的國家;住在台灣的話,可以住但不會有護照,我4年以後,有可能會碰到這個問題,因為我的護照4年以後會到期。』

初雅士感嘆地說,原本有廿多位在台土耳其人,跟台灣官方爭取無效後,多數人趁著土耳其護照過期前,紛紛投向有「難民法」的國家,他說,那些人都是在台拿到碩博士學位的高級知識份子,對台灣這塊土地有著濃厚的情感,若不是等不到一本台灣護照,也不會選擇離去。

難民不是負擔 政策扭轉刻板印象

立法委員尤美女長年關注台灣難民困境,她認為,「難民法」不易通過原因之一,與台灣社會對這類群體的不認識與汙名有關,但其實,許多難民帶著專業背景,或者被訓練過後,也能成為重要勞動人口。

立法委員尤美女接受央廣專訪。(曾國華 攝)

尤美女說:『(原音)其實難民不是一個負擔人口,因為難民在他的國家,他可能是高端的人物,他可能是教授、律師、醫師,各種各式各樣的人,學者、老師等等,只是因為他在他的國家沒有辦法生存下去,所以,你如何讓這些人也能發揮所長,當你國家把它變成負擔人口,那個負擔就會非常非常可怕。』

台灣没有「難民法」,過去曾發生來台尋求庇護者,被當成偷渡客,遣返回好不容易逃離的戰亂母國。

人權團體奔走下,當前,台灣政府已做到不遣返尋求協助者,但真正面臨挑戰的下一步,也就是如何讓難民在台灣過日子?甚至享有最基本的工作與居住權?

尤美女認為,在國家尚未通過「難民法」的情況下,制定難民政策或許是一種選項。

尤美女說:『(原音)其實我們一直在逼政府,如果你難民法不通過,那你就應該要有難民政策,你的難民政策就應該比照難民法,等於讓你先行嘛!先把這個SOP建立起來,然後一步一步做,等到法律通過的時候,你對世界宣佈說,我已經有難民法,當真的難民湧進來,你比較不會慌,而且已經知道怎麼做了。』

只是政治大學法律系廖元豪副教授認為,没有法源依據之下,公務機關落實不易,也無法受外界監督,反而可能落入執行單位濫權或不作為缺失。


政治大學法律系廖元豪副教授。(詹婉如 攝)

廖元豪關注外配權益多年,他以的過來人經驗感嘆,早年,台灣對來自異國的新住民存有相當負面標籤,在非政府組織不斷從法令與教育面的爭取後,才有如今些許成果,更何況完全没有選票的「他國」人民?

聯合國「難民地位公約」,針對難民議題進行規範,現實中,國家也當然有權決定他國人民是否被許可入境,國境的概念一直是複雜也艱困的一環,其涉及各國國家政策與國際關係,「人」在其中顯得渺小。

跳脫兩岸敏感 學者:優先通過外國人庇護

「難民法」立法院卡關3年,廖元豪指出,此事在台灣不易通過的另一項因素涉及敏感的兩岸關係,配套修法後,讓中國受迫害者與港澳人士來台適用,對台灣政府而言的確是項挑戰。但如何解套呢?他認為,至少可讓來台人數較少的外國與無國籍者先行。

中央研究院法律研究所研究員廖福特也持相同看法,他認為,萬不得已之下,優先通過針對外國人的「難民法」,可以循序漸進地方式,讓台灣民眾對難民先「有感」。


中央研究院法律研究所研究員廖福特。(詹婉如 攝)

廖福特說:『(原音)在第三順位,萬一真的不行的時候,我的想法是至少讓難民法先過,至少是一個往前走一步,有時候往前走一步,它的好處是說,它讓社會接受度比較高一點,比如說烏干達、納吉利亞的這個部分,大家真的比較能接受以後,相對於對於兩岸關係條例或者港澳關係條例,事實上或許可以再往前走。』

廖福特認為,台灣有條件可逐步接納難民,只是社會內部缺乏國際連結,同時,還有本國人民對異鄉人的恐懼。

廖福特說:『(原音)人總是會在他不熟悉下有恐懼感,面對外國人,我為什麼要給他?每個人會想,我自己生活的不是很好,那我為什麼要去,再救援這些人?我們自己都救援不了;現在常常有個比喻,救援某些人的話,你可以轉換成多少營養午餐;可是我覺得社會有時候的進展,不能完全從那麼單一的面向去思考。』

或許大家已遺忘,1949年前後,外省族群的長輩們,曾為躲避戰亂,大規模勇渡黑水溝來台的千鈞一髮,以及冷戰期間,台灣也曾伸出援手幫助了湧入澎湖、高雄的越南船民。

廖福特提醒,白色恐怖時期,台灣更曾是政治思想犯「輸出國」,當時,國民黨政府針對在海外主張台獨、共產主義人士,註銷其護照、禁止返台。多虧當時國際社會的接納,不然這些人如何停留他鄉?

2019年6月,聯合國難民署發佈年度報告,全球難民人數已超過7000萬人,創下新高!戰爭、暴力和迫害一如以往成為創新紀錄的主因,而他們當中的「小」部份已到台灣,面對這些在台無身份的「飄流」者,多次被國際評比為亞洲人權進步國度的台灣,是否仍持續矇著雙眼,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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