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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九八九系列》電告哥大史天健 獲黃雀行動救援

  • 時間:2023-08-21 19:01
  • 新聞引據:採訪
  • 撰稿編輯:新聞編輯
我的一九八九系列》電告哥大史天健 獲黃雀行動救援
1980年代的澳門街景。(圖:Chris Wilson Flickr)

在艱難登陸澳門海岸之後,CH先生沒有讓我們休息片刻,立即帶領我們快步前往一個簡陋的鄉村小院子,這應該是偷渡集團一個讓偷渡客臨時落腳的窩點。我們在小院子室外用皮管沖洗全身的污泥,由於太過寒冷了,每個人全都在十多秒內匆匆完成沖洗,迫不及待地進入室內擠進被窩取暖。

清晨,CH先生準備帶領我和H女士前往澳門市區的窩點,我在穿衣服時才清楚地看到身上的幾處傷口。CH先生本來計畫步行前往澳門市區的窩點,但在走出小院子不久臨時改變了主意,說我們的穿著打扮不像本地人,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於是叫了一輛路過的計程車,乘車前往澳門市區的窩點。事實再次證明CH先生是一位有經驗的蛇頭,他的臨時決定是正確的,因為與我們同時離開小院子的三位乘船偷渡的年輕女性,在步行前往澳門市區窩點的途中遇到臨檢的員警,結果都被拘捕了。

澳門市區的窩點在一棟公寓樓中,是上下兩層的複式單元房,一樓有廚房、客廳和一間臥室,二樓有兩間臥室和一個小陽臺。在進入市區窩點的時候,我特意記住了門牌號上的地址。一樓臥室住著從事偷渡生意的廣東籍小夥子阿牛,臥室內有一臺座式電話機。CH先生向阿牛做了交待,然後就啟程返回珠海。

第二天清晨,XH女士和CX先生在CH先生和一位合夥人的護送下抵達澳門,在市區窩點與我們會合,一時間顯得異常興奮。我笑著對他倆說:「你們現在該相信我不會拋下你們不管了吧?」在爬越海塗的過程中,XH女士和CX先生都不同程度地受了傷,CX先生傷得比較嚴重,右膝蓋處被貝殼割開了一個驚人的大口子,露出了膝蓋骨頭。我們請阿牛帶CX先生去一家私人診所處理傷口,打了防止破傷風的針劑。

我們不能外出,只能付費委託阿牛出門購買盒飯,為了表達善意,主動支付了阿牛那份盒飯的費用。既然人已經到齊,我們啟動了前往香港的計畫,在當天中午阿牛外出購買盒飯的時候,H女士使用阿牛房間的電話聯絡了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學者史天健,請他向香港支聯會轉告我們的情況,幫助我們前往香港。史天健先生驚喜之餘,答應立即聯絡香港支聯會。史天健先生畢業於北京大學國際政治系,八十年代初留學美國,取得政治學博士學位,與擔任陳子明、王軍濤旗下中國民意調查中心主任的H女士有過合作,在中國進行民意調查項目。H女士隨身攜帶的兩千美元,就是史天健在六四屠殺事件發生後通過私下管道所提供的逃亡經費。

第二天下午,阿牛的房間多了一位同居的姑娘,她主動用溫州話對我們說,她也是溫州人,今天剛乘坐漁船偷渡到了澳門。我沒有對她透露我們的身份,也沒有詢問她的情況,只是用溫州話回答說,我們是過境澳門,準備前往歐洲的法國與親友團聚。阿牛私下告訴我,偷渡到澳門的姑娘們都是非法從事色情行業,賺夠了錢再返回中國大陸。

第三天上午,來了一男一女兩位年輕人,自我介紹是香港在校的大學生,受香港支聯會委託前來聯絡我們。在二樓小陽臺,這兩位香港大學生與我和H女士分别交談,讓我們簡要介紹自己的情況,談話過程都錄了音,並分別給我和H女士照了相。我知道,香港支聯會需要通過錄音和照相甄別我們的身份,然後決定是否予以救援。我告訴這兩位香港大學生,這裏不是我們朋友的住處,而是偷渡集團的窩點,情況比較複雜,或許有安全隱憂,因此希望香港支聯會能夠儘快幫助我們離開這裏前往香港。兩位香港大學生表示理解,說他們當天就會趕回香港,向香港支聯會彙報情況。

又過了兩天,來了一位中年男子和兩位年輕男子。中年男子幹練警覺,顯然是領頭人,他自稱七哥,說是香港負責救援工作的人員。見到七哥等救援人員的到來,我有些激動,腦海裏不禁浮現共產黨教育和宣傳中常說的一句話:「終於找到組織了。」七哥眼眶中有淚水打轉,因為發現我們身上都有程度不同的傷口,以及感覺到我們尚有些許驚恐。七哥安慰我們說,你們現在安全了,不用再擔憂了,我們計畫分兩批護送你們到香港,今天就護送吳先生和H女士去香港。

七哥帶著我和H女士徒手跟他走,不讓攜帶任何物品,並說到了香港一切都會有的。到了一個海邊小碼頭附近,我們在一家茶室的室外位置落座,各自點了一杯飲料。七哥指著一百米開外的一艘漁船,讓我們仔細看清楚了,說那就是運送我們去香港的漁船。七哥說,與他一起來澳門的兩位年輕人已經在漁船上準備接應,等到他們發出事先約好的信號,「我會下達走的指令,你們就快速奔向漁船,不要停留,不要猶豫,直接上漁船並進入漁船底倉。」

大約三十分鐘過後,七哥下達了走的指令,我和H女士立即起身奔向漁船,漁船的踏板已經放好,有人引導我們上了漁船,漁船底倉入口的蓋板已經打開,有人在底倉入口等待,讓我們下到了漁船底倉。底倉入口的蓋板蓋上之後,漁船隨即就緩緩啟動了。

漁船底倉中空無一物,沒有桌椅,我和H女士席地而坐,四周漆黑一片,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只有從底艙入口處的蓋板縫隙中透入一絲亮光。漁船底倉中的空氣有些渾濁,充斥著濃濃的魚腥味,這讓身為北京人的H女士有些難以忍受,而身為溫州人的我從小到大熟悉魚腥味,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漁船行駛一段時間後,H女士說有噁心嘔吐的感覺,我想她可能是暈船了,因為漁船體積不大,行駛中顛簸得有些厲害。我有暈船的經歷,年少時第一次跟從父親乘坐交通船前往南麂島,好奇心促使我在甲板上四處走動觀看,導致暈船而嘔吐。後來聽從父親的勸告,回到船艙中躺下,很快就緩解了暈船的症狀。於是我讓H女士躺倒,時不時地深呼吸,以緩解暈船的症狀。這一招還真的有效,H女士最終沒有發生嘔吐的現象。

記得漁船從澳門到香港,耗時五個小時以上。在漆黑一片的漁船底倉中,感覺時間過得十分緩慢。為了消磨時間,我不斷地哼唱各種歌曲,其中許多歌曲哼唱了許多次,包括在八九民運期間流行一時的《國際歌》、《血染的風采》,以及電視連續劇《便衣警察》的主題歌《少年壯志不言愁》。一直到漁船抵達香港,我才停止了哼唱。

作者》吳仁華  六四屠殺見證人及研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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