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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未終結的苦難》吳祚來自述13 鬼神與村莊敬畏

  • 時間:2020-11-27 16:24
  • 新聞引據:
  • 撰稿編輯:新聞編輯
從未終結的苦難》吳祚來自述13 鬼神與村莊敬畏
無形的力量在傳統社會中對秩序的影響,並不弱於有形的機構。(Unsplash)
作者前言:我想從童年寫起,通過個人視角,體察大陸半個世紀以來的家庭與村莊、國家與社會,讓臺灣的讀者對大陸黨國與民間社會多一份感知。我的童年記憶可以追溯到中共的文化大革命之前,少年時代(1970年)「文革」開始淡化,並開始進入「改革開放」新時代,1980年代讀大學、讀研究生,我在北京親歷了聲勢浩大的八九民運,最早一批進入天安門廣場示威,最後一批撤離廣場,後來又因零八憲章第一批簽名而遭免職,茉莉花運動時被拘審差點身陷囹圄。我想把個人親歷複述成為文字,讓個人記憶匯入家國記憶庫。大陸苦難的歷史並沒有終結,一切仍然在進行中,大陸知識人身陷精神困境,與大陸民眾一樣無力解脫,這些文字不僅為了不忘卻,也希望給困境的同道們一份勉力。


村莊邊上的宗教遺產

東亞文明圈是泛神信仰生態,大陸的每一個區域都有不同的民間信仰特色,我現在回想起從上小學到初中、高中,學校邊上或路上的許多的地名,都能看出與鬼神或祖宗信仰有關:通濟庵、五猖嶺、劉家祠堂、龍王廟。

聽祖母說,我們村莊不遠處曾有觀音廟的,我的母親普經去上過香,但那應該是五十年代初的事情,很快破四舊就被撤除或關閉,而我的小學校的名字則是通濟小學,因為附近曾是通濟庵,但空留地名沒有建築,通濟庵應該是佛禪寺廟,與五十公里左右的天柱山著名佛教建築三祖禪寺有關聯。

而初中學校所在地則叫五猖嶺,我年少時一直以為它叫「五丈嶺」,多少年後重返故地,才發現當時的錯誤,不是「五丈」而是「五猖」,猖狂的「猖」,我看到路邊有極其簡陋的小建築,上書「五猖神」,邊上供奉有紙錢之類的供品。

這個地方居然祭的是邪惡之神,五猖即:偷、搶、放火、欺侮婦女以及使壞,有點像印度神話中的破壞之神,但五猖神卻又是喜歡惡作劇的神異,偷張家東西給李家,還會使趙家不得安寧,所以百姓對這種壞神因懼怕而敬奉,人們奉這種邪惡之靈為神,是不是一種暗喻,對專制社會中壞的官吏或民間壞人迫不得已的敬畏?

文革結束後,我小學邊上的通濟庵被附近的村民重建,籌款在數十個村莊之間進行,九十年代中期建成,有關宗教機構派遣了人員進入,香火重燃。

而在初中上學的路上,一個村莊的村民文革後也複建了一處原有的寺廟,當時沒有經過地方政府批准,很快有關方面就派官員與警察強行將其拆除,但村民們又籌款重建,當官方再次派人強拆時,喜劇性的一幕出現了,附近的村民們挑著糞桶對著前來強拆的人員就是一通潑灑,從此政府再也沒有前來干預。

沒有重建的宗祠與龍王廟

重建宗教建築既是為了人們的精神寄託,也有一定的利益導向,大量佛道寺觀在市場經濟時代也市場化,香火錢豐厚,導致大量的職業和尚道士出現,八十年代中期就已然開始,上班當和尚、下班抱媳婦,後來更有和尚道士開豪車有美女伴遊的情景屢見於網絡視頻中。可見政治與經濟領域的嚴重腐敗,也在宗教信仰領域出現,這是社會整體性的腐敗。

我觀察到,兩種民間信仰類建築幾乎不再重建,一是龍王廟,一是宗祠。


中共黨政組織並不願意看到民間家族力量做大,所以宗祠沒有像佛道寺觀那樣被重建。(borisworkshop/Unsplash)

龍王廟在明清時代大量出現,數量甚至一度超過了佛道寺觀,原因是南方經濟與人口快速增長,田地向高坡擴展,旱澇災難成為農民最大的焦慮,所以興建龍王廟祈求龍王旱時降水,不降災於百姓。中共建政後掃除「封建迷信」,許多龍王廟拆除或改做它用,市場經濟之後也沒有宗教信仰的原因重建,當然沒有經濟利益驅動,背後沒有龍王教這類宗教組織支持號召,也是原因。

而宗祠得不到重建,是因為家族觀念開始淡薄,大量人口外出務工或移居城鎮,家族聚居的性質弱化,家族長老的威權與動員力式微,加之中共黨政組織並不願意看到民間家族力量做大,弱化黨政威權,所以宗祠也沒有像佛道寺觀那樣被重建。

鬼神與村莊治理

十多年前我與朋友們去印度旅行,在古城瓦拉納西街道小巷裡,大大小小的神廟隨處可見,我與朋友開玩笑說,大陸文革後現在沒有這些宗教場所,換成了街道辦、婦聯、團支部等官辦機構,它們共同點都是想維繫一方「平安」或穩定,但是這些神廟能使民風淳樸還是那些繁多的官方機構呢?

印度的政治轉型過程,並沒有告別傳統信仰與文化,民間社會因此沒有被破壞,而中國大陸從新文化運動開始,就致力於改變傳統信仰,一直到文化大革命,持續近百年的時間,傳統信仰被破壞了,但卻無法建立新的道德秩序。


中國文化大革命後,傳統信仰被破壞了,卻無法建立新的道德秩序。(crypticsy/Unsplash)

禮失求諸野,村莊裡不僅保留著傳統的禮數,也保留了傳統的信仰。研究鄉村治理,如果不將鬼神的因素考量其中,會是欠缺,無形的力量在傳統社會中對秩序的影響,並不弱於有形的機構。

鬼神使人敬畏,而官方機構卻會濫權,所以人治不如「鬼治」,當然更不如「神治」。無神論的世界,人們無所敬畏,沒有信仰必然沒有道德底線,政府為了維護穩定,就只能設置無數的機構,自上而下的控制到每一個人與家庭,相信吏治的朝代中國古代以秦為代表,鄰里舉報,互相連坐,破壞了民間社會親情。

而中共建立的制度是秦制加馬克思主義,一樣的依賴吏治,而且更為複雜,黨團組織之外,還有民兵組織與插隊幹部、婦女組織,密布的監控網絡與匯報制度,所做所為只會是人際鬥爭與猜疑,甚至被迫害都不知因由。

作者》吳祚來  專欄作家,獨立學者,八九六四最後一批撤離廣場,原中國藝術研究院雜誌社社長,因零八憲章第一批簽名被免職,現居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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