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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倡導到投訴,他們用行動爭取障礙者的權利

  • 時間:2020-12-31 12:25
  • 新聞引據:採訪
  • 撰稿編輯:新聞編輯
從倡導到投訴,他們用行動爭取障礙者的權利
如果社會意識不到障礙者的人權,那麼以人為的形式,都要努力爭取回來。(示意圖/Markus Spiske)

「啊?可是今天有很多小朋友在我們博物館內玩,如果不小心碰到妳們這些坐輪椅的小孩,出事了怎麼辦呢?這個責任我們擔當不起啊!不如妳們去附近那個公園,不僅場地夠大,還不用付門票呢!」

看到工作人員臉上抗拒的表情,只好拿出罕見骨病的科普手冊,再打開此前出外活動的一些視頻,給工作人員解釋今天的活動流程與過往的經驗,再三保證罕見兒童不會隨處亂去,才最終爭取到免費的門票,進入博物館中遊玩。

面對沒有殘障意識的大眾,以及他們對罕見社群自由活動的阻撓,黃麗表示自己對此已經習以為常。她坦言,即使中國的無障礙設施在不斷增加,但目前集體缺乏殘障意識的現狀,仍然是殘障者無法進行社會參與的一塊「攔路石」。

作為一個罕見疾病領域的社工,黃麗現在每天出門之前,都需要把大量的科普資料放入書包,以防一些意外狀況發生時,可以把資料送給不了解的個體或者組織,更好地向他們解釋罕見個體的需要,從而助罕見疾病者獲得公共空間的使用權。

多元倡導,去打破刻板認知

十一月,已經是深秋。隨著季節的變換,中國南方的溫度逐漸下降,從熱得人頭暈腦脹的狀態中,轉而吹起了徐徐涼風。在如此適宜秋遊的環境裏,黃麗正在計劃帶領一些罕見骨病家庭,出外進行一次小型聚會。

對黃麗而言,每次給服務對象安排出行,都並非是一件易事。她不僅需要提前到達場地,確保空間內部有無障礙坡道或者無障礙電梯;而且還要對場地周圍的環境做記錄,比如飯店、衛生間等,以便參與者有任何需要時,可以順利進出。

當然,上述情況只需要花足夠的時間與精力,便可以找到合適的場地。但黃麗覺得最難解決的問題,反而是場地已有無障礙設施,可缺乏殘障意識的工作人員,卻會勸阻他們離開。她的擔心,源於一次帶罕見疾病家庭去兒童博物館遊玩的經歷。

那時正值五月底,黃麗準備在兒童節之前,策劃一次尋寶活動。她先是確定了活動的流程,並準備好所有的物資後,再聯繫上博物館的工作人員,諮詢他們能否為罕見骨病的兒童提供講解的服務,讓小朋友們可以多了解一些知識。

然而,當工作人員看到黃麗帶領的小朋友,是一群坐著輪椅的兒童時,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表示館內有很多小朋友在玩耍,若他們不小心碰到了罕見兒童,那麼一旦出事,就要追求博物院的責任,因此只能勸退他們去別處遊玩。

看到對方的滿臉抗拒,黃麗只好拿出罕見骨病的科普手冊,開始從罕見骨病的病情聊起,再談到當天小孩的身體情況,一直聊了兩個小時,才最終說服對方讓罕見家庭進入館內,同時爭取到了免費的門票與講解服務。

但經歷了這件事後,黃麗卻非常感慨,如果是一群非殘障的兒童進入館內,或許就不會如此艱難。她坦言,由於中國處在集體無意識的社會環境,只有通過多元倡導的形式,才能讓對此議題一無所知的個體與組織,了解罕見社群的需要。


只有通過多元倡導的形式,才能讓對此議題一無所知的個體與組織,了解罕見社群的需要。(圖: NCI/Unsplash)

黃麗口中的「多元倡導」,除了與博物館工作人員一對一對話之外,還包括了此次出遊—這種由罕見疾病者作為主體,在公共空間的小規模出行,不僅是讓罕見社群內部得到聯結,還可以讓普通民眾看到坐輪椅的他們,其實生活與常人無異。

一方面,對於長期呆在家裏的罕見兒童而言,他們在活動中,不僅可以看到博物館的藏品,學習到新知識;而且能夠認識新的朋友,獲得一種在群體的歸屬感,還能夠與非殘障兒童一樣進行社會參與。

另一方面,罕見兒童的家長可以趁此機會,與一些有經驗的家長進行交流,學會更好地與孩子相處,比如改造家中的環境,通過調低一點吃飯或者做飯的桌子,讓孩子可以在無障礙的環境中成長,減少殘障給自身帶來的心理壓力。

此外,當大眾看到浩浩蕩蕩的輪椅時,可以重新打破對殘障的定義。無論是拄拐還是坐輪椅,他們都在通過輔具,實現「走」的狀態,其實並不需要得到同情的目光,或者對他們的障礙表示遺憾的「差別對待」。

可惜的是,由於中國的無障礙建設差,再加上集體缺乏殘障意識,這種倡導的形式很難得到普及。因此,黃麗與其他同事,只能通過做線上或者線下的分享會、觀影會、工作坊的形式,去對殘障議題感興趣的個體或者組織,做科普與倡導。

至於倡導能夠帶來多大的改變,黃麗覺得效果甚微。因為罕見疾病、殘障議題在中國,還處在邊緣的位置中,很多有用信息都是一片空白的狀態,只能局限在病友與醫院之間,才會有一些影響力與討論空間。

因此,黃麗在每天出門時,她都會把罕見疾病的科普資料,放在書包中,等有人問起時,再通過資料去科普。現在,對不了解的個體或者組織去倡導,已經成為她的日常對話之一,希望以此打破人與人、人與病、人與殘障之間的「壁壘」。

投訴與媒體曝光,去反抗不公對待

然而,在爭取障礙者權利這件事上,僅靠倡導並不能完全可行。當倡導無法起作用時,黃麗與同事則會考慮更加有效的途徑,通過投訴與媒體曝光,去反抗不公對待。

有一次,黃麗與罕見疾病同事去B市出差。他們原本已在線上預約了高鐵站的綠色服務通道,但到達B市後,卻一直找不到無障礙指示牌。按照以往的經驗,殘障者只需要根據指引,便能找到無障礙電梯,隨後順利地離開。

當下,找了一段時間仍然找不到路的黃麗,只能求助車站的工作人員,讓他們帶路。但沒想到的是,在這個特大的中國高鐵站中,並沒有設置無障礙直梯,只能靠人為的方式解決問題。

於是,站內的幾個工作人員,只好圍著黃麗的同事,在手扶梯上以擡的形式,把坐輪椅的她送到出口。在這個過程中,由於畏懼中途會突然摔下來,黃麗的同事已經嚇得話都講不出口,表情抽搐地等待著到達目的地。

直到離開高鐵站一段時間,黃麗同事的緊張情緒才舒緩下來。但這件事,卻讓整個工作團隊非常憤怒:因為罕見疾病個體與其他已經定型的殘障夥伴不一樣,如果不小心摔倒,就有可能影響本就脆弱的骨頭,造成嚴重的生命危險。

因此,黃麗與同事便把當天的事情,做成一個公共空間缺乏無障礙的投訴案例。他們先在網上向當地高鐵投訴了無障礙,再通過圖文的形式發布在機構的社交媒體上,最後再聯繫當地的媒體記者進行采訪,增加事件的輿論影響力。

很快,B市高鐵便在其社交平臺發表道歉聲明,並表示之後會修建無障礙設施。對此結果,黃麗的同事感慨非常難得,畢竟罕見社群長期被社會忽略,很多訴求都需要靠「死磕」,只有不停地反映問題,才能把平等對待與權利爭取回來。

在這一次行動經驗之後,黃麗與同事每次出差,如果發現公共空間缺失無障礙建設,都會先拍照或者拍視頻的形式取證,再向當地負責的政府部門進行投訴,隨後聯繫記者曝光,以此呼籲與監督無障礙社會的推進。

但投訴與媒體曝光,只是完成一個案例的發聲;黃麗表示後續的跟進,仍然需要長期的倡導。比如他們趁著高鐵事件的時效性,就迅速發起相關的工作坊與討論會,讓其他組織與個體都可以學會這套行動方案,更好地應用在日常生活中。

至此,從線上、線下的多元倡導,到投訴與媒體曝光,成為了罕見疾病社群向外發聲與爭取權利的重要途徑。但時至今日,黃麗與同事還在思考與探索,如何能夠在中國日漸緊縮的社會環境中,找到更多的有效方式,從賦權社群到影響大眾。

「大家做行動的時候,千萬不要覺得麻煩,也不要遇到困難就氣餒。如果社會意識不到障礙者的人權,那麼我們以人為的形式,都要努力爭取回來。」在一個殘障平等意識的工作坊中,黃麗向下面的殘障學員分享道。

口述:黃麗 從事罕見病領域的公益倡導者。

作者:林溢智 一位長期關注性別議題與障礙者權利的中國社工,透過報導與個人書寫,帶領讀者了解障礙者在中國社會的生存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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