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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九八九系列》我與劉蘇裏陳小平離校躲避追捕

  • 時間:2021-12-29 21:00
  • 新聞引據:採訪
  • 撰稿編輯:新聞編輯
我的一九八九系列》我與劉蘇裏陳小平離校躲避追捕
政法大學青年教師新華門絕食請願。(圖:作者提供)

一九八九年六月四日中午十一時左右,我與劉蘇裏從教學大樓前離開,一起回到了中國政法大學青年教師聚居的小平房院子,剛一進入小平房院子大門,陳小平就已經快速迎上前來,急促地對我和劉蘇裏說:「總算把你們兩個等回來了,我整個晚上都睡不著,十分擔心你們兩個在天安門廣場出事了。」陳小平顯然很激動,眼中有淚光閃爍。我和劉蘇裏經歷了天安門廣場武力清場的過程,終於活著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又見到了在學運期間一直並肩奮戰的夥伴陳小平,情緒也難免激動,一時間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我至今記得當時的一個細節:當陳小平發現劉蘇裏的白色耐克球鞋上有血跡的時候,焦急而關切地詢問:「你的腳受傷了嗎?趕快檢查一下。」劉蘇裏這才發現自己的鞋子有血跡,跺了跺腳,連忙說:「我的腳沒有受傷,應該是沾上了別人的血,不知道是在什麼地方沾上的。」我說血跡應該是剛才在教學大樓前沾上的,擺放遇難學生遺體的課桌周圍的地上有許多血。

緊接著,居住在小平房院子的一些青年教師也紛紛圍了過來,記得其中有費安玲、劉斌、宣增義等人,一方面對我和劉蘇裏能夠安全歸來表示欣慰,一方面詢問天安門廣場武力清場的情況。在我和劉蘇裏簡要介紹了情況之後,有人提到,現在校園內傳說解放軍戒嚴部隊將進入大學校園,實施軍事管制,拘捕學生領袖和重要參與者。於是,在場者都認為劉蘇裏、陳小平和我是中國政法大學在學運中的帶頭者,必將是解放軍戒嚴部隊的拘捕對象,應該盡快離開學校,躲避拘捕。事後我了解到,當時在北京大學、清華大學等學校都有解放軍戒嚴部隊將進入大學校園的傳言,有的學生找校方領導交涉,強烈要求校方出面阻止解放軍戒嚴部隊進入校園,有的學生在做各種準備,一旦解放軍戒嚴部隊進入校園就展開抵抗行動。

當時,我和劉蘇裏、陳小平都覺得,我們三個人有必要立即研討一下當前的局勢和應對的措施,隨即一起來到了陳小平的住處小平房四號。經過一番研討之後,我們三個人一致認為,雖然目前尚不能確定解放軍戒嚴部隊是否會進入大學校園,對北京高校實施軍事管制,但可以確定的是,在大屠殺發生之後的當下,中共當局很快將對八九民主運動的學生領袖和重要參與者實施拘捕行動。於是,我們決定立即離開校園躲避拘捕行動。在討論離校後的去處時,劉蘇裏提議說,他有一個可以臨時躲避的地點,就在中國政法大學校園附近,步行十來分鐘就可以抵達,我們可以先到那裏躲避,然後再決定下一步的行動。我和陳小平都表示同意劉蘇裏的提議。

在做出離校躲避的決定之後,我表示,我在離校之前還得先去研究生宿舍樓打聽一下浦志強的下落,確定他已經安全地離開了天安門廣場,否則,我不能安心地離開學校躲避拘捕。在當天中午十時左右回到中國政法大學校園以後,我曾經詢問過幾名學生,都沒有得到浦志強的下落。劉蘇裏、陳小平也認識浦志強,知道我與浦志強亦師亦友的關係,因而同意我再次去打聽一下浦志強的下落,同時強調不管有無結果,都要盡快回來,不能耽擱離校躲避的時間。

浦志強居住的研究生宿舍樓就在小平房前面不到百米的地方,我很快就到了研究生宿舍樓,雖然沒有找到浦志強,但終於還是打聽到了浦志強的下落,一名與浦志強一起撤離天安門廣場的碩士研究生告訴我,浦志強在隨著學生隊伍撤離天安門廣場之後,中途與家在北京的本科生李海龍一起離開了學生撤離隊伍,說是實在太疲累了,先到附近李海龍的家中休息一下。

為了避人耳目,我們離校躲避追捕時沒有走師生們平常進出的東校門和北校門,而是走北面沒有校門的一條小通道。匆促之間,我和劉蘇裏、陳小平在離校時都沒有攜帶多餘的物品,就連換洗的衣物都沒有攜帶。我只是回到小平房六號的住處,拿了一個公文包,裝上了所有的現金、牙膏、牙刷和毛巾。

在步行前往臨時躲避地點的途中,劉蘇裏向我和陳小平簡單介紹了臨時躲避地點的基本情況,這個家庭的主人是一對老年夫妻,男主人是知名的電影藝術家,早年參加中共革命,如今已經退休。這一對老年夫妻非常可靠,同情和支持學生運動,是由他的好友徐征介紹認識的。

我們很快就到達了臨時躲避地點,這是一個獨立的小院子,緊靠著北京電影學院校園,家中除了老夫婦沒有其他的人。對於我們的突然到來,老夫婦表示非常歡迎,同時告訴我們安心待在這裏,不要有什麼顧慮。從當時的情形來看,老夫婦顯然對我們的到來有思想準備,也知道我們的身份,我心想,這一定是徐征事先對老夫婦已經有所交代。

老夫婦將我們迎進了客廳,在沙發上坐下,隨即端上了茶水、水果和糕點。在交談之中,我和劉蘇裏向老夫婦敘述了天安門廣場武力清場的親身經歷,以及在六部口解放軍戒嚴部隊的坦克追軋學生撤離隊伍的情況。老夫婦對六部口慘案非常震驚,痛罵解放軍戒嚴部隊的殘暴行徑。

當天傍晚,老年夫婦為我們準備了較為豐盛的晚餐。我雖然已經一天一夜沒有進食,但由於心情沉痛,尚未走出六部口慘案的哀傷,因而沒有什麼胃口,吃得很少。

作者》吳仁華  1989六四民運參與者,歷史文獻學者,著有《六四天安門血腥清場內幕》、《六四屠殺內幕解密:六四事件中的戒嚴部隊》、《六四事件全程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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