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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公開紀念六四:遺忘六四,就是放棄自由

  • 時間:2020-06-04 18:25
  • 新聞引據:採訪
  • 撰稿編輯:新聞編輯
我第一次公開紀念六四:遺忘六四,就是放棄自由
為什麼六四不應該被遺忘?因為六四所呼籲的自由和民主,是全人類的心聲。(資料照)

在我的小時候,「六四」這個詞很少出現在我的生活中,可能某天網速慢了,我爸提一下:這兩天六四,正常的。又或者在飯桌上吃飯的時候,新聞聯播滔滔不絕地強調著中國如何民主富強,我爸又會說:那還整六四呢?

在我們家,全部人如同集體失憶一樣,對六四這個日子隻字不提,在我的同齡兄弟姐妹之間,很少有人真的聽過這個充滿冤屈的日子。我父母輩都是七十年代生人,他們以及他們的兄弟姐妹在1989年幾乎都已成年,親眼或親耳見證當年的腥風血雨,但是在若干年後,他們選擇遺忘。

牧師每到六四就失蹤

直到16歲,我開始參加教會聚會,每一年六四,王怡牧師淩晨就會被員警帶走,繼而消失一整天,晚上再被送回家中。最開始員警沒有完整的傳喚證件,王怡牧師拒絕他們的違法傳喚,則會被幾個大漢抬下樓;年復一年,員警終於學會了帶齊手續,教會的會友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六四當天牧師會消失不見,直到去年為止,我們再也不用擔心牧師在這一天失蹤了——他進了監獄。

後來我有幸看到六四的紀錄片,片中跟我現在一般大的柴玲女士沙啞著嗓音,悲憤地說出自己或許將命不久矣,那種視死如歸的神態讓我記憶猶新;還有那張一人擋在坦克前的照片,流傳多年。這群大學生沒有誰是金鋼不壞之身,他們坐在廣場上絕食、唱歌、呐喊,只是希望把民主真正地帶向中國。我在香港特別買到了張伯笠牧師的見證《逃亡者》,當我看到他好不容易跑回家鄉,女兒已經不認識他,他沒來得及多看一眼就要接著逃亡,這一段讓我淚如雨下,當時的我沒想到幾年後我也成為逃亡者,我也會因為共產黨的逼迫背著行李東跑西竄。

今天是我第一次在民主國家過六四。相對我的想像,有更多人更積極地關注六四這個日子。我一直以為,六四象徵著中國大學之死,中國大學生之死,中國民主之死,是屬於一個民族的苦難。所以我還不能完全理解,為什麼有那麼多外國人也會關注六四?當我看到有很多不被六四屠殺波及的人依然發聲紀念,我開始思考這是一件關於全人類的事,這是能夠引發人性共鳴的對專制的反抗,追求民主、自由應該是一種普世價值。

遺忘六四 成為專制政權共犯

為什麼六四不應該被遺忘?因為六四所呼籲的自由和民主,是全人類的心聲。人性捉摸不定,公平的制度可以引導人走向善,創造更好的社會環境。儘管人常言「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但是在專制制度之下,人民和政府並不是水和舟的關係,更像是奴隸主和奴隸的關係。已經到21世紀,中國的網站上不僅充滿禁詞,甚至連「學習」的「習」字都不能打出來,這種「避天子名諱」的做法跟一千多年前的唐朝有何區別呢?

在專制制度下,維穩成為常態,教會的牧師需要被維穩,為六四發聲需要被維穩,孩子學校食堂發現腐爛食品的家長需要被維穩,誤買有毒奶粉的家長需要被維穩......如果人民忘記爭取監督政府的權力,就會被政府沒有底線的欺負;如果人民企圖爭取權力沒有成功,但是,一日不成,不代表永遠不成。監督政府,是為了幫助政府完成它應盡的責任,是為了實現政府所說的依法治國。中共政府已經無法無天到一個程度,它不可能不作惡,所以任何的批評和真話,都是煽動顛覆國家政權,需要維穩。

我曾經極度不配合政府對我的監視,為了要我屈服,員警把我帶到審訊室裡,一群人圍著我,為首的派出所所長辱駡我、貶低我。在濕冷的四川冬夜,我穿的很少,坐在鐵椅子上冷得發抖,我一遍一遍地重申,我不會參加任何非法聚會。旁邊剛入社會的年輕社區人員勸我:保證書的內容其實你已經做到了,而且就算你不做政府也會要你做,你直接簽字反而就輕鬆了。

中國有太多人懷抱著這個念頭。以自己眼前的利益為利益,而罔顧整個社會的公平。簽字意味著我為了自己的一時輕鬆,承認政府對我的監視是對的,意味著我贊同政府用同樣的手段逼迫其他和我一樣無辜的人,等同於我間接傷害了其他的同胞。

換言之,遺忘六四就是承認政府可以隨意欺壓百姓,承認政府有權力用暴力打壓百姓的聲音和監督,更是把自己的基本權力拱手上交。我先生回憶起當年六四,他經過警察局門口,有大學生在抗議。他當時還在讀小學,英語老師剛從大學畢業,那個時候的師範專業還會分派工作。英語老師洋洋得意地說:他有很多參與抗議的同學遭了殃,不僅沒了鐵飯碗,畢業都是問題,幸好他沒有去抗議。這是大部分中國人的思維,沒有公平正義,也不需要公平正義,生活就是抱大腿。

在海外第一次為六四公開發聲

如同我的家人一樣,關於六四,我想他們至少還記得一兩個名字,就算不記得名字,也會記得鎮壓之下,血管裡流出溫熱、鮮紅的液體,可是所有的人都假裝自己忘了。他們在抱大腿的默契中,選擇接受謊言,恐懼和中庸讓每個人心中自動建立起「真理部」,記憶可以隨著老大哥的意思隨意改動。中國人把高樓大廈當作富強,殊不知高樓大廈背後其實是專制的特權,這樣的發達往往建立在小部分人的苦難上。

我仔細回想,才發現這是我第一次為六四這一天寫文章紀念。從前我每年的這一天,都會寫一首隱晦的小詩,再配上《紀念劉和珍君》的節選,放在個人網路社交平臺,風過無痕,我不敢說得太直白,別人也不會想得太透徹。如今我公開紀念前人的血淚,是因為我到了一個民主國家,中國人何時可以迎來民主,在於他們什麼時候開始記得這一天!

作者》任瑞婷 秋雨聖約教會基督徒,受中國宗教迫害,目前暫時在台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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